致命一枪与致命缺憾
——评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的结局
致命一枪导致的致命缺憾，让我们看到更多的是编导的拙劣模仿。当我们在谴责日本军国主义者篡改历史的时候，如果我们对这部“拍给未来观众看”的电影听之任之，不知道未来的中国观众会如何理解这样的历史叙述？
坦率地说，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是一部在技巧上有着探索意味的黑帮电影，一是非线性的叙事结构，故事叙述多头发展，叙述顺序颠三倒四；二是人物塑造上，对童子鸡和妓女、吴小姐和丈夫等描写掐头去尾，人物表现不够丰满；三是电影表现上，导演有自己独特的喜好，在细节上埋下了过多的伏笔和隐喻，让许多观众不知所云，就好像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导演拍的电影是给未来观众看的”。当然也有不少观众大声叫好，认为《罗曼蒂克消亡史》将是本年度国产片中最特殊的存在，它从立意上就已经超越了国产片惯常的境界，进入到一种风格化的、腔调十足的电影世界中。
一部艺术产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不足为奇，但一部电影有许多评论者来解读，这至少说明电影的表达方面是有问题的。虽然有些电影情节，让人难以捉摸，但电影结尾射向无辜孩子的那一枪，相信所有的观众都看懂了。电影中，陆先生（葛优饰）到菲律宾日军战俘营，找到了曾经的妹夫、日本间谍渡部（浅野忠信饰），当着他的面，残忍地枪杀了他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外甥。一个身着白衣、阳光灿烂的无辜少年，就这样躺在殷红色的血泊中。这致命的一枪，相信是大家最不能接受的。
有人说，电影开头就有铁锹杀人活埋的情节，到最后再致命一枪，符合陆先生心狠手辣的本性。此言差矣。陆先生虽然手段残忍，但在日本人面前拒当汉奸的大是大非问题上，还是有中国人的骨气在；并且，中国人讲究“冤有头，债有主”，黑道虽“黑”还讲“道”，这个孩子并非是屠杀陆家的刽子手，并且孩子的母亲也死于日本人之手，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凭什么要他偿命？根本不符合生活逻辑，如此狭隘偏激的国仇家恨，是编导一厢情愿地强加上去的，当然会让观众震惊不已。
有评论这样说到，“为了复仇，陆先生不得不枪杀与其骨肉相连的外甥，唯其如此，这样的复仇才是无比惨烈的，人生之痛，有逾于此的吗？电影如果不触及此种撕裂的人生与内心的煎熬，又何谈其深刻性”。但是，请注意“深刻性”是有立场与角度的，电影虽然没有鲜明的叙说，但呈现出来的笔调也是有着编导的好恶和取舍。
不错，陆先生是有着血海深仇，他近乎所有的亲人，包括儿子、妹妹均被杀害。但这个满门抄斩的段落是远景虚写，没有过程，只有结果，导演程耳在电影里使用了俯拍慢镜头，通常这种“上帝视角”的俯拍慢镜头是一种置身事外、冷静观察的角度。陆先生在枪战之后回家，穿过偌大的宅邸，一路上经过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现场，中间有一个非常短暂的特写镜头，是他儿子惨死血泊中的场景，因为是一闪而过，若不留意就容易被忽略了。而枪杀孩子则是有渲染有过程的实写，前面有多处表现渡部双手搂抱孩子其乐融融的镜头，此处则有孩子天真无邪、盼望团聚的喜悦心情，这时候笔锋一转，小六（章子怡饰）突然蒙住小儿子的眼睛，一声枪响，大儿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这种故事情节设计让人出乎意料。
有人认为该片“提供了华语电影罕见的新思维”，我对此深感不安。《罗曼蒂克消亡史》有着太多昆汀•塔伦蒂诺、马丁•科恩以及韩国导演金基德处理电影时的表现手法。然而，致命一枪导致的致命缺憾，让我们看到更多的是编导的拙劣模仿。当我们在谴责日本军国主义者篡改历史的时候，如果我们对这部“拍给未来观众看”的电影听之任之，不知道未来的中国观众会如何理解这样的历史叙述？
这种唯艺术的“罗曼蒂克”，还是“消亡”得越早越好。（郑晓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