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健

　　林那北的小说《蓝衫》（发表于《芳草》2018年第5期）描写了长征前夕，闽西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时发生的故事。独立师营长老陈、第三师副团长老季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的妻子文英、菊芬在后方医院救护伤员。小说重点表现了部队面临撤退转移，文英和老曲为护送即将临盆的菊芬与大部队失散，不得不在险象环生的战场缝隙中艰难地寻找大部队的故事。小说篇幅不长，却表现出了危难之中，生命的脆弱与意志的顽强，给人一种震颤人心的力量。

　　在众多近代战争历史题材相关的文学作品中，存在着一定程度内容雷同的现象，作品的个性化、识别度不高，人物形象塑造难以出彩。然而，《蓝衫》却是一部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菊芬因难产而死，文英恨自己不会接生，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老曲因文英的失误暴露藏身之处被敌人杀害，更令文英感到无尽的愧疚；待文英历经艰辛与队伍相会时，却又被大家误认为是“出卖”老曲的叛徒……文英经受着酷烈的煎熬，身体和精神的痛苦无处诉说。读完《蓝衫》，我们仿佛如文英一样，体会到身体的扎心疼痛和心灵撞击的撕裂感。

　　林那北的小说着意于人物内心的精神描写，一如她在代表作《燕式平衡》《唇红齿白》中所表现的一样。林那北以女性为切口展现普通人的故事，专注于书写人物行为表象背后的精神困惑和痛感，而且这种痛感往往不是来自于物质的贫乏，更多的是内心泛起的矛盾冲突。通过对精神痛感的编织、隐藏，合理设置小说情节的悬念转呈，这体现出林那北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

　　林那北喜欢铺陈常规演进的情节，待叙述充分展开之后，旋即调转矛头，设计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增强小说的悬念感。在《蓝衫》这篇小说中，同样可以看出林那北风格。小说没有过多地铺陈战场的残酷、血腥，侧重于讲述文英在坚硬、粗粝的战争环境下经历生死、爱情、理想的痛苦考验。大部分篇幅叙述了文英追赶大部队的艰辛，过程中的孤立无援、艰难险阻她都能承受，然而同志的误解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精神暴击。

　　创作历史题材的小说有特殊的难度，作品既要从小处着眼，体现人物的喜怒哀乐，又要有宏大的视角；不光要以当代的视阈描述历史、发现历史，触摸人物鲜活的脉动，还要下足史料、史志的功夫，在资料素材中往下掘进，触摸人物的脉动，还原历史人物的精神世界。虽然《蓝衫》只呈现了战争岁月中的一个片段，但故事中饱含深情。透过这段历史横截面，为我们展示了革命前辈的坚贞不屈，传递出为理想奋斗的坚强力量。

　　正如作者所说，“这个故事在心里荡漾了很多年，就像一股飘忽的情绪、一段莫名难辨的痛楚，似乎早已筋骨成形、伸手可触，等待着喷薄而出。”读完这篇小说，数十年岁月仿佛被压缩成一扇门，推开这扇门，那红旗漫卷、青春激荡的时空交错萦绕于心。它就像于历史烟云中埋下的一个个残断线头，一段段未解之谜，留待后人在回述中一遍遍寻找、拷问。（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