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 罗干
在纷繁复杂的综艺生产中,观众并没有迷失在娱乐消费的快餐文化中,而是自觉地追寻具有文化内涵和专业审美价值的综艺节目,中国观众的成熟值得欣喜
从2018年9月到2019年4月,三档原创电视综艺《我就是演员》《声入人心》《声临其境》火热荧屏,再加上老牌爆款综艺《歌手》,四档电视综艺“你方唱罢我登场”,创造了一轮又一轮的收视热潮与热门话题。这三档原创综艺节目凭借各自的精准节目定位、独特内容选题、成熟形式包装赢得了观众的认可,也代表着国内电视综艺节目在多元环境中蕴藏多年的两种倾向:一是观众审美层面,从接地气儿的普通素人追梦励志,升级为对欣赏高雅艺术的高标准追求;二是节目制作层面,从市场导向的娱乐文化生产,转型到探索专业艺术雅俗共赏的大众化表达。
综艺《声入人心》
综艺《声临其境》
从素人选秀到专业竞技
网络时代的观众对综艺节目的欣赏品味,既多元,又多变。曾经横扫中国电视荧幕的草根真人选秀节目数不胜数,以《中国达人秀》《出彩中国人》等自国外引进的草根素人选秀节目为代表,成为了众多普通人证明自我价值、追寻梦想成功的平台。这些节目以展示平凡人的才艺技能为主,贴近普通观众的生活,因此,收获了巨大的成功。但在经历了三、四年的辉煌后,草根素人选秀节目的制作模式趋于同质与固化,除了有大量过于生硬的道德劝诫和煽情环节外,有些栏目为了达到节目效果,存在选手身份、经历刻意包装、造假的行为,造成观众的欣赏疲劳和情感排斥。草根素人选秀节目的热度迅速消退、无人问津,荧屏造梦的时代似乎渐行渐远。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胡智锋教授认为电影、电视的发展史有其内在逻辑,“早期在人们的好奇和新鲜感中,呈现的是初级娱乐、以商业功能为主的一种游戏状态;随后,出现记录社会的功能;再之后,随着技术革新、民众审美文化提升,出现艺术审美功能。”
如果说2013年开播的《我是歌手》代表观众审美变迁的苗头,那么当下《我就是演员》《声临其境》《声入人心》的成功,证明了对精品艺术的专业审美需求正在汰换通俗化的大众生活娱乐品味。《歌手》把功成名就的职业歌手拉回竞赛舞台,奉献给观众许多具有极高欣赏价值的视听表演盛宴。同时,该节目的本土化改造非常成功,成为华语音乐领域的综艺标杆,引领了一批相似类型的本土原创音乐节目。国产原创综艺《我就是演员》为演员行业搭建了一个专业的演技试金场,掀起了全民对于演员及演技的讨论,更成功地把节目模式与版权输出到欧美国家。《声临其境》也开创了国产综艺的新类型,以台词和配音为展现内容,对演员的专业素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声入人心》以更年轻化、大众化的方式演绎美声音乐剧,拓宽了电视对高雅音乐艺术的展现方式,真正做到了让节目雅俗共赏。
综艺《我是歌手》
观众对专业艺术竞技节目的追捧背后,也有着明显的社会现实因素。近两年,演艺行业关于明星假唱、图像抠图、“面瘫”演技、数字台词(拍摄时以数字代替台词,大量依靠后期配音)、流量明星数据造假等话题讨论层出不穷。归根结底,种种非议凸显的是部分影视创作者专业技能不过关和敬业精神的严重缺失。而《歌手》《我就是演员》《声临其境》《声入人心》这类节目的火热,一方面体现了观众对高品质表演内容的尊重和呼唤,另一方面,也凸显了诸多实力派演员、歌手用专业技能为演艺市场正本清源、激浊扬清做出的努力。
作品+产品:艺术品质与商业格局的兼容
胡智锋教授把中国电视从1958年5月诞生至今,六十年发展经历的电视节目内容生产,总结为从以“宣传品”为主导到以“作品”为主导,再到以“产品”为主导的三个发展阶段。早期的“宣传品”阶段,是以意识形态的诉求为追求内容;上世纪80/90年代,是把专业化、职业化的诉求作为追求内容,由同行专家来评价作品的质量;新世纪以来的“产品”阶段,以市场和观众的诉求为追求内容。身处新媒体时代,电视节目面临巨大挑战的同时,也拥有较大的创新空间。如《歌手》《我就是演员》等节目,既符合创新要求又兼具审美需求,实现了节目内容高标准的艺术品质,和娱乐、年轻的节目视听形式的兼容,在满足不同层次观众多元娱乐审美的同时,也保证了在电视商业格局中的生存与发展。这种“作品+产品”的双重融合,预示着未来国产原创电视综艺的发展方向。
综艺《演员的诞生》
值得关注的是,《声入人心》作为一档新节目,有非常独特的价值。首先,节目中36位年轻、优雅又有才华的青年歌唱家,打破了观众对美声、音乐剧的固有刻板认知,让更多的观众了解、喜欢上高雅音乐。第二,节目中36位选手之间产生的真挚、深厚的友谊和情感也深深感动了观众,成功获得了线下观众对节目价值的认同和强烈的互动欲望,这种纯粹的情感在国产娱乐综艺中实属罕见。再者,节目的影响力并没有停留在播出结束后,而是利用线下的巡演继续保持着与观众的互动;在这一点上,《我就是演员》与《声临其境》在节目之外的延伸领域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国产综艺的模式转型,证明了优质的原创内容更能赢得观众的认可。此外,在纷繁复杂的综艺作品中,观众没有迷失在娱乐消费的快餐文化中,自觉地追寻具有文化内涵和专业审美价值的综艺节目,这说明了中国观众审美水平的提升,值得欣喜。(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