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志远
作为继叶芝之后爱尔兰最伟大的诗人,希尼在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沉寂数年,于2001年推出了新诗集《电灯光》。诗集《电灯光》显得尤为让人期待,这不仅是希尼获诺奖之后的诗歌再启航,也将整个文学界代入了新的世代。在众声喧哗的世纪交替之际,他给予诗歌怎样的价值定位?希尼的创作姿态对于当代中文诗歌又有怎样的启示?
谢默斯·希尼作品《电灯光》
《电灯光》收录的作品为希尼60岁后的诗作,杜甫所谓“晚节渐于诗律齐”,作为有着强烈自我清醒意识的大诗人,希尼自然进入了诗歌(包括内容与技艺)的全面成熟收获阶段。翻读这部一百余页的诗集,你会惊叹于希尼所涉及的诗歌体裁之丰富:抒情诗、哀歌、十四行、歌谣……一位以生命的激情坚毅攀登艺术圣山的身影跃然于诗句之间,让人惊叹于希尼的笔力不减。而在体裁领域的全面开花后,我们也不得不再次感叹希尼作品的“土气”,一点也不现代。
在诗歌变得越来越陌生的今天,我们在希尼的诗歌世界里却毫无陌生与不适之感。这位被称作“爱尔兰土地诗人”的诗界大咖,在最初的成名诗作《挖掘》里宣称,他手中的笔与祖父手中的铁铲别无二致,都是伸展进自己深爱的这片土地的工具。希尼就是要以这样的姿态在诗歌的国度继续耕耘着家乡的土地。春去秋来,诗歌界沧海桑田,各种主义此起彼伏、方兴未艾,希尼却是以执着甚而略显执拗的笔触继续开垦、耕耘故乡的一方小土地,继续挖掘家乡“马铃薯霉的冷味,湿泥炭的嘎扎声和啪嗒声,切下活根茎的短促刀声”,《挖掘》所表明的志向贯穿了希尼的整个创作阶段。
在《电灯光》里,希尼一如既往地描述着自己熟悉的家乡土地与人事,然而在时光侵蚀下,哀歌元素逐渐地走入了希尼笔下的爱尔兰小城。《从包里出来》记述希尼及弟妹九人由科林医生接生;诗集同名诗作《电灯光》则追忆着“德里郡埋着珠子和脊椎骨的地下”的祖母。一束现实的光亮引动了希尼的诗情,由当下回溯曾经,照亮生命的最初与本真。当诗界瞩意于探寻精神的深度或肉体的本能,随着语言能指与所指的断裂而对笔下的字词感到焦虑无措时,希尼却好似全无此类的创作压力,又或者求新求变的意识。而如果以此论定希尼的诗作已是过去式,无法如新一代的诗歌那般承载更多的诗情与审美,却与实际阅读经验相左。以诗集中《真实姓名》一诗为例,希尼回忆少年时代与同学演出莎剧的场景,却不是单纯地平铺直叙,而是以渊博的文艺素养将事件置于莎剧的世界框架之中,蓬勃的少年意气改变着读者脑海中固有的莎剧意象,莎剧的情境也在不断深化着少年的形象,一个持续对话的双层审美空间就这样诞生了。
而与之相比,单纯输出一个声音的诗歌文本,无论其中蕴含怎样先锋的理念,在整体架构上所能承载的东西比希尼的诗歌少了很多。借喻赵孟頫的一句话“结字因时而传,用笔千古不易”,人的审美与价值认同在时代长河中并未有太大的改变,这也是古诗于今天依然光彩照人的原因。如果说非要前进与变化,那则是诗歌创作的技艺问题了。
在这样的审视之下,我们回首检视希尼展现的略显“土气”的爱尔兰小城形象,“它们站着。只站着。便具备某种意味”(《 羽扇豆》),这是对当代诗歌创作的绝佳提醒。而曾经刚出道时的“土气”文艺青年,已然成为让我们仰望的诗歌巨人。(翟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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