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开大学文学院讲师 周才庶
诗人对生活有着敏锐感知,将想象力驰骋在苍茫的人间,用创造性的语言和陌生化的表达来记录世间冷暖。安琪是一位诗人,一度飘零在北京,生活渐至安稳,佳作亦迭出。“我对朋友们说,你看你看,一个出走异乡的人达到过极地,摸到过太阳也被它的光芒刺痛”——在安琪的诗歌中,那些梦想、痴心和绝望,喃喃地诉说过,静静地流淌着。
安琪的《人间书话》是一本读书笔记,此时作者剥去诗人身份,成为一个虔诚的读者、率真的论者。全书分为三辑,所论之书分别是外国文学作品、中国古代文学典籍和现当代文艺作品,其中不乏学术著作。作者兴之所至,灵光一现,并不执著于特定问题的深度阐释。与其说这是一本书话,不如说这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显示了一位诗人在情感和思想上对于书籍所作出的反应。
意大利当代作家卡尔维诺说:“我爱简•奥斯汀,因为我从未读过她,却只因为她存在而满足……我爱巴尔扎克,因为他是空想者。我爱卡夫卡,因为他是现实主义者。我爱莫泊桑,因为他肤浅……”作家的喜好如此率性,从未读过简•奥斯汀,只让她深藏于心灵的角落;并未进行理性的探究,却以空想的名义为之动容。那些远去的作家及其消逝的年华,并不必然被后继者反复阅读、深入辨析,仅仅是因为存在过而光芒万丈。但有些人注定会穿越光芒,走进一个阅读的世界。
诗歌是个体性情的体现,诗人的书话同样展示着性情。安琪在书海的深渊航行,时而吐露阅读心得,时而记录事件始末。在成熟的年龄,一个人会欣赏更多的层次、意涵和细节。不论是中外文学经典作品,还是当代普通书籍,在安琪的读书笔记中都是鲜活的生命,如棱镜般五彩斑斓。
一位诗人的坦率、随性与可爱,也在这些书话中展露无遗。当安琪读《老子》,她说“这本书在体例上很适合我这样爱好者水平的人阅读,它横排,简体字,每章由四部分构成:本文,注释,串讲,评析”;当安琪读《金瓶梅》,她说“我再次翻开《金瓶梅》,说起来翻开盖上,再翻开再盖上《金瓶梅》已有多次。这次我狠下心读了上卷,到下卷时终于觉得,还是先不读了”;当安琪读《子不语》,她说“对不起,袁枚老师,我犹豫、纠结多次,终于决定不想读完您的大作,虽然我自诩为袁粉” ……这样的阅读和写作方式,更新了人们对于典籍的既有态度。不是所有的读者都钟爱繁体竖排版,不是所有的论者都必定读完全书。他们的阅读和评论,是一种生命体验。这种生命体验被诉说并分享之时,就是文化传播之时,弥足珍贵。
在坦率之外,安琪在书话中展现更多的是睿智与灵性。读萧红的《呼兰河传》,她说“生和死”都是主人公,她看到了语言的空间、草木人物的形象和文字的寒意。读杨绛的《我们仨》,她感受到了一位老人的牵肠挂肚和云淡风轻。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她抛掷众人的成见,看到了胡兰成之化解困厄、所遇为善。当她谈论海子、顾城、臧棣、梁小斌等当代诗人时,更是游刃有余。诗人渴望忧郁与幸福,诗歌具有非理性倾向;学者渴望宁静与深刻,学术具有理性特征。一部书话同时触碰了两者,让历史、道德和生命的冲动沉淀于文字之中。诗人安琪在自然中发现美,又在书籍中发现善,而我们在她的书话中发现了真。
喧嚣市井的声声吆喝,乡间农舍的袅袅炊烟,沉静湖畔的粼粼烟波,缥缈江湖的落落狂生,因文字的记载而尤为丰富隽永,余韵悠长。跨越千年的历史,在书籍中寻访各色人物;穿越地理的空间,在书籍中探询远方的足迹。这是何等美妙的事!阅读就像一场奢侈的梦,总有人可以将之做成精致的现实。(周才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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