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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陈旭光
正是宁浩在“众人皆醉”的影视圈商业化生态中保持作者性和艺术电影品格的“独醒”,成就了其电影商业与艺术的折衷和“双赢”。
“宁浩式喜剧”,包括他监制的部分电影,在我看来是比较典型的中国式的“体制内”的“作者电影”。一方面,他的电影虽然风格、类型多样(如有黑色幽默风格,轻喜剧风格,有强盗警匪类型,也有西部片,公路片类型等),但都很接中国的“地气”,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得意失意的小人物、芸芸大众生态,乃至社会乱象种种,无不让我们心有戚戚。那种冷峻夸张但又温婉有致的黑色幽默,“黄渤式”小人物的可乐可叹可敬,故事的紧张曲折戏剧化冲突反转,多线叙事的快节奏性----等等,构成为某种具有较为独特的“作者性”印记的宁浩风格。同时,他的电影毫无疑问是好看的,抓人的,很受普通观众喜欢的,绝没有一些作者电影的故作高深。他的票房成绩都不错,几乎没有失败过。不妨说,他是自觉地进行符合中国电影生产体制的电影运作方式并取得了成功。可以说,宁浩是中国电影导演中不多的一个秉承电影产业观念与类型生产原则,游走于电影工业生产的体制之内,在服膺于大众、市场需求和体制要求的同时又兼顾了电影创作艺术追求,最大程度地平衡电影艺术性与商业性、体制性与作者性的关系,追求电影美学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
《疯狂的石头》剧照
作为工业和美学的折中妥协,电影工业美学期待一种既尊重电影的艺术性要求、文化品格基准,也尊重电影技术水准和运作上的“工业性”要求,彰显健康娱乐、大众审美的电影大众文化特性的电影生产美学。从电影工业美学的视野来看,宁浩的电影构成高概念、大片美学的另一极,从不同层面丰富了电影工业美学体系。
按照“电影工业美学”形态区分,宁浩的电影大都属于“中度工业美学”,如《疯狂外星人》《我不是药神》等。这些电影主要以典型化的故事为核心,以类型化工业流程为美学配方,以人物命运为动力要素,陡转、延展、聚焦或裂变社会现实及个人遭遇,实现电影与社会的双向互动。
实际上,宁浩对于电影的投资规模和工业化程度有着相当清醒的认知——从小成本电影《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到后来的《无人区》《心花路放》等,中小成本电影制作一直是他的最爱。在他看来,小成本电影不赚钱,大投资制作风险高,中型成本最能满足投资老板——钱花得掉也赚得回来,还可以解决大量演员的就业问题,这才能创造出明星。
《疯狂的赛车手》剧照
《心花路放》剧照
宁浩的这种清醒自觉的“中等工业美学原则”意识,让他对资金分配更加合理——不在画面造型、场面规模、视听效果等方面求胜,而是尽量“接地气”,在故事叙述、剧作打磨等方面下功夫。这也使得《疯狂外星人》这部号称科幻,改编自刘慈欣的电影显得颇为“土气”,无论是人物、故事还是装扮、造型、场面设计等。
《疯狂的外星人》剧照
相较之商业化运作,宁浩也追求电影的个性化。他曾明确表达了对商业电影的反感和对“作者电影”的推崇,宣称自己“不是商业电影导演”,将新拍摄的《疯狂外星人》归入“作者电影”之列。在他看来,“作者电影”就是有自己独立的态度。例如在宁浩的“作者性”思维之下,《疯狂外星人》就包孕了对人与人、国与国、人类与外星人、人类与动物等之间如何相处沟通等的思考。从而蕴含了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题意向。宁浩以其特有的,从《疯狂的石头》开始一直秉有的底层精神昭示一种中国智慧或中国梦想——一个身处底层,但正直、真诚、敬业的耍猴人(也可以理解为中国文化的传承者和守护人),以其四两拨千斤的平民智慧化解美国人解决不了的与外星人的冲突危机。这无疑是比较深刻的作者画的思考。从表面上看,宁浩似乎是反“工业”、反“商业”的,但他的所思、所想及实践恰恰是符合电影工业美学原则的。宁浩电影的戏剧性、强情节性、类型特色以及接地气的世俗性,都证明了他绝对不是只顾自我表达的艺术电影作者,反而是在平衡商业性与艺术性、体制化与作者性等方面都做得比较好。无疑,正是宁浩在“众人皆醉”的影视圈商业化生态中保持作者性和艺术电影品格的“独醒”,成就了他电影商业与艺术的折衷和“双赢”。
当然,工业性与作者性在商业/艺术、体制/作者的矛盾关系未能达到双赢的最佳张力时,也有可能互相牵制掣肘。在笔者看来,就《疯狂外星人》来看,“宁浩式喜剧”的“作者性”还是强了一些,与贺岁档电影“合家欢”式的轻喜剧风格稍有“违和感”——可能中国部分观众也还不太适应那种具有后现代反讽恶搞风格又蕴含深刻思想性的宁浩风格。(陈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