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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宇阔
相比于结构宏大、体量庞大的长篇小说,90后作家范墩子更喜欢情节简洁、结构精巧的短篇小说。目前,他已经出版了《我从未见过麻雀》《虎面》这两部短篇小说集。他觉得,创作短篇小说更具挑战性,“短篇小说更接近于梦境和念头,更接近于事物的本质,更能表达纯粹的生存状态,甚至生命状态。”
范墩子的短篇小说,总在试图恰当处理真实与虚构的关系。无论是小说集《我从未见过麻雀》还是《虎面》,关键词都指向“记忆”,或是以儿童、青年的视角展现乡村、小镇的生活记忆,或是描写关于梦境的记忆。作者以记忆的方式,对现实与真实进行辩证思考,解构现实。同时,又试图在构建的记忆现实中探索自己的身份,呈现一种真实感。他对小说情节、节奏的把握并非完美,但擅长通过细节的艺术处理带来真实感。这种真实感,也成为范墩子短篇小说的精髓所在。对细节真实感的把控,在《我从未见过麻雀》中体现得比较充分。
首先,这种真实感体现在作者对人物的心理表现上。在文本中,作者并不是以上帝视角来审视人物内心和情绪,而是如摄影师般,冷静地捕捉人物细节,用极具画面感的细节来呈现人物的内心,使其内心世界得以外化。这些富有洞见的捕捉带来的艺术真实感,完全超越了上帝视角下“心理传声筒”式的片面现实。范墩子曾私下透露,他的创作深受余华的影响。
余华在《兄弟》中,这样描写临终的宋凡平:“他用尽了力气跪了起来,吐着满嘴的鲜血,右手捧着呼呼流血的腹部,流着眼泪求他们别再打他了,他的眼泪里都是鲜血。他从口袋里摸出李兰的信,他郎当的左手本来已经不能动了,这时竟然打开了李兰的信,他要证明自己确实不是逃跑……”面对死亡,宋凡平的心理活动通过外在的动作和神态展现了出来。在《我从未见过麻雀》中,山羊的心理也被外化:“父亲的声音拉得更长了,山羊——山羊——山羊打开门,装出一副惺忪的样子,侧靠在门口看屋檐上长出的野草。父亲说,你昨晚去哪啦?山羊晃晃腿,细声说,这草都长这么大了。父亲说,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昨晚去哪啦?山羊极不耐烦地回答,树上。”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山羊的内心世界便对读者敞开了。
通过细致的洞见,并加以选择,将人物心灵深处的激情外化为对理性的观察,这是具有现代主义特征的文学笔法,在司汤达、陀思妥耶夫斯基、威廉福克纳的作品中都有体现。余华等一些中国作家,将现代派的写作技巧巧妙吸收并本土化,深深影响了以范墩子为代表的当代中国青年的文学写作。
其次,这种真实感来自于感官的虚构。在《我从未见过麻雀》中,真实感还表现在对梦境的描写上。小说一共描写了山羊的四次睡眠,每次睡眠与清醒的边界都被模糊化。这种似真似幻的体验,既让读者摸不着头脑,又为读者带来一种“艺术高于现实”的魔力。
譬如,“山羊先去睡在了玉米地里,迷瞪着眼睛,天缩成方块样,揽在他乌黑发亮的瞳孔里。鸟从一旁闪过,星空被划了道口子,其实没有星,但山羊看得见哩,呼啦啦地醒动着,仿佛正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世事。”如此半睡半醒、似梦非梦的描绘,将夜不能寐的真实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又如,当山羊被麻雀捉弄时,我们甚至无法辨别是在梦中,还是在徒劳无获的现实中。而这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恰恰蕴含着作者对人生意义的思考。所以,作者对细节真实感的刻画,不仅是在感官层面为读者带来共鸣,更是对现实的反思。
贾平凹曾评价说,范墩子是个有潜力的青年作家,虽然年龄小,但已经不是小树了,将来还能长得更高一些。在肯定范墩子短篇小说创作成就的同时,也期待他有更大的进步。对年轻作家而言,一方面要有意识地学习与继承前辈的作品、精神,另一方面要努力走出有限的自我经验,迈向下一阶段的艺术探索。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