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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梦
7月6日,著名作曲家埃尼奥·莫里康内以91岁高龄离世。对外发布的讣闻,由作曲家本人亲笔所写,标题如下:“我,埃尼奥·莫里康内,死了。”熟悉这位意大利作曲家其人其乐的影迷和乐迷应会感慨:这真真是“很莫里康内”的做法,洒脱、随性,又透出那么一些率真与可爱,像极了《海上钢琴师》男主角1900与爵士名家斗琴胜利后露出的狡黠一笑。
电影《天堂电影院》海报
莫里康内去世后,回忆他、纪念他的文章,大多从他与意大利同乡赛尔乔·莱昂内合作的“赏金三部曲”(《荒野大镖客》《黄昏双镖客》以及《黄金三镖客》)开始谈起。的确,这三部黄沙万里的猛片帮助初出茅庐的莫里康内和他的小学同学莱昂内在欧洲电影圈中崭露头角,并为后来的《美国往事》等一系列惊喜频见的合作奠定基础,但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中国影迷开始熟悉莫里康内这名字,还要将时钟向后拨,拨至作曲家与同乡导演托纳多雷因合作《天堂电影院》而相识的1980年代。
上映于1988年的《天堂电影院》讲述意大利西西里小镇上,古怪精灵的小男孩托托与电影放映师艾佛特如何成为忘年之交、后者如何鼓励前者离开小镇去追寻电影梦想的故事。剧情固然生动感人,但若少了莫里康内的配乐,尤其是影片最末鬓发斑白的托托重回故乡电影院怀念艾佛特时出现的那段《爱的主题》,影片在情绪上的叠进与铺排恐怕会逊色不少,也难以为彼时刚过而立之年的托纳多雷捧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尽管有近30岁的年龄差,两人的合作却显得顺理成章:托纳多雷彼时名不见经传,需要已在电影配乐领域颇具知名度的莫里康内加持;而自从老友莱昂内在1980年代末因过劳而猝逝后,莫里康内也正在为自己物色新的拍档。因缘际会下,托纳多雷与莫里康内相识,开启绵延20多年的合作无间,共同将“西西里三部曲”写入影史传奇。
从《天堂电影院》到1998年的《海上钢琴师》再到2000年《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西西里三部曲”虽说情节各异,主人公的身份与经历各有不同,却都离不开“回家”这一主题。《天堂电影院》中,小男孩托托离开故乡小镇前往罗马追梦,成名多年后回到久不曾见的故乡,在小时候常去的电影院重温旧日影像,怀想当年。《海上钢琴师》男主角1900是钢琴神童,一生与海与船相伴,见惯形形色色的男女在船上相爱或分别,却从不知陆上风景如何。当他想要追随一见钟情的女子离船上岸、踏入未知生活,却发现自己的一生早已与那艘漂泊的大船无法分离,海上才是他的故乡。《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漂亮性感的玛莲娜战时在故乡小镇遭受非议甚至侮辱,逃至远方,却仍在战争结束后回来,与战争中失去右臂的丈夫一同步向新生……当三部电影呈示“回家”这一题旨时,主人公回到的并不只是现实中的故乡,而是他们念兹在兹的心之原乡。
“西西里三部曲”中的主人公为了追梦、为了逃避,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远行,最终仍转身回来,回到熟悉地,因那里有曾经滋养与启迪他们的物事,有挥之不去的乡愁。再想及莫里康内这一生,虽说曾与不同国籍、不同文化背景的导演合作,虽说曾为美国电影创作数百首作品,并将众多风格迥异的音乐素材黏合以共生,心心念念的,仍是故乡的风物与人情。“我不想住在洛杉矶的大房子里,我只想住在罗马。”固执又可爱的作曲家曾这样说道。作曲家莫里康内离不开亚平宁半岛炽烈的夏天、罗马夕阳时的晚钟,以及台伯河流淌不息的水,就像1900离不开大海一样。(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