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烈鹏

　　春寒料峭的季节，阅读八零后作家马小淘的中篇小说《骨肉》，心中暖意融融。这是一部有温度的好作品。个人认为，《骨肉》之温暖的力量至少来自以下三个方面：

　　至善至美的立意。《骨肉》讲述的是继父与养女之间的日常生活与情感历程。作品中的养女张涵，是妈妈与刘雨刚未婚而孕的孩子。在她出生前，生父就因为偷盗车间配件被工厂开除，而后担心“严打”被抓，独自跑路。这时候，毕业于师大美术系的张老师自愿与张涵的妈妈结婚，成为张涵的继父。张涵十二岁那年，生母与生父刘雨刚私奔，并将她甩给了张老师。于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父女故事全景上演。张老师历经艰辛，独自将张涵养大成人。养女博士毕业后，继父病终。

　　这个故事比较简单，甚至有点离奇，好在作者写得巧妙、生动且深刻。正如作者在题为《有一对父女》的创作谈中所说，“一个朋友说这个故事不可能发生，没有人愿意给背叛自己的人养孩子。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我想文学不是再现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而是构建看似不可能的人物和情感，并且想办法让读者相信。所以我试图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相依为命，总结起来就很像晚会串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作者确是这样，由一个家常故事向人性深处挖掘，成功地跳出了男女恋情俗套或“酒干倘卖无”式的催泪路线，“很好地控制把握着人物情绪和情感走向，将结局稳稳地落在‘养育之恩胜于亲生’上”，使得作品的立意呈现出教人向善的高度和引人入胜的美感。

　　重情重义的人物。作品写活了张老师和张涵这一对人物。张老师是个慈爱、宽厚、隐忍、细心的父亲形象。他虽说是大学毕业、科班出身，但并没有过人的才华，无缘成为大画家，仅仅能够“画点油画把家境搞到殷实的地步”。他具有爱美之心，打心底里喜欢张涵妈妈的美貌。他为人厚道仁慈，胸怀宽广豁达。当妻子与人私奔而把张涵丢在家中的时候，他有过强烈的痛苦和挣扎，但始终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不离不弃。当前妻身患癌症晚期的时候，他不计前嫌，坐飞机千里迢迢前去探望。当前妻病逝的时候，他情绪悲哀，一晚上痛哭流涕，以致哭肿了一双眼睛。他和养女有过坚硬、淡定的日常，但多年不变的是，对她视如己出、知冷知热、悉心照料，甚至是过度保护。为了让养女健康成长，他放弃了再婚的念头。他还努力促成养女与亲生父母见面、交往。作品通过塑造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有力地表达了人间有爱、情义无价的题旨。

　　张涵的形象也是独特而丰满的。她聪明伶俐，对事物有着准确的判断，在学业上也很争气，大学毕业保研一直读到博士。她说话刻薄但心地善良、爱憎分明，对养父的感情发自内心，真挚动人。张涵是贯穿始终的线索人物，作品以她的视角来观察、发现、写人、叙事，显得真实、生动、自然；张涵也是一个富有个性的重要人物，与养父张老师的形象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绘声绘色的描写。这一点，突出表现在细节描写、对话描写和心理描写上。

　　作品中的细节描写俯拾皆是。比如，张涵的妈妈与人私奔后，继父依然每天“扶着自行车和低年级学生家长挤在一起”，等张涵出来，接张涵放学（虽然那时候大多数同学都不用家长接了）。“有一天我甚至看到他在吃冰激凌，是那时候刚刚流行起来的美登高，比小时候的冰棍卖得贵一些。车筐里放着一根，大概是留给我的，我走过去，他递给我。我们之间形成了某种别别扭扭的默契，可以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说。”接放学、买冰激凌的细节，生动地凸现了继父对养女无声的疼爱。再如，作品写张涵初潮后，不想在学校没有门的厕所里换卫生巾，害怕被同学看见。为此，继父专门赶到学校接张涵出去吃午饭，为的是带她去校外的厕所换卫生巾。诸如此类的细节，生动地写出了继父体贴入微的爱，让人心头一暖。

　　作品中的人物对话极具个性。比如，继父不想让张涵参加学校组织的参观飞机制造厂的集体活动，担心来回要坐两个多小时大巴不安全。这时候，父女俩有一场这样的对话。“破飞机零件有什么好看的啊？在家看电视不行吗？”“你不是不愿意我看电视？”“我现在愿意了。”“大家都去，我想去，我要参加集体活动。”“不去的话，我给你买一套新衣服，不低于三百块钱。”“你知道我是班干部吗？”“两套，不低于三百。”“你当年是这样跟我妈谈条件的吗？”“她不值这么多。”这几句对话，不仅写出了女儿的倔强和叛逆，更写出了继父对养女的真挚关心和爱护。

　　除此，作品也擅长描写人物心理。尤其是作品结尾处，大篇幅抒写张涵自责、愧疚、痛苦的心理感受，有力地衬托了继父温和得体、襟怀广阔、默默奉献的优秀品质，字字句句都足以打动人心，也足以给人温暖和力量。

　　（作者张烈鹏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