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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潘鲁生
这两年央视热播的《我在故宫修文物》,大家也知道书画修复这类传统工艺,也了解古旧书画能够代代相传,与装裱修复技艺有着重要关系。我曾在上世纪70年代学过装裱工艺,自己从业装裱的时间并不长,但养成了严谨的工作态度,对从艺从教都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因为装裱修复工作是个细心活、良心活,也是积德传世的手艺。近些年一直关注装裱行业的生存状态,国内从事这门手艺的人渐少,远不能满足古旧书画修复的需求,其原因是传统技艺没有很好地传承,学院派的修复专业也少之甚少,造成很大程度的供需矛盾。在上海调研期间,得知金山区枫泾镇有一家人专门从事这项手艺,便专程拜访民间艺人李林根。
李林根的家在中洪村,这里也是金山农民画村所在地,村里有不少擅长绘画的村民。上世纪70年代,为了配合农民画装裱的需要,中洪村自办了一家“胜利裱画厂”,李林根与李金华当时便是厂里的学徒。1980年两人结为夫妻,婚后不久,由于裱画厂已经关闭,夫妇二人便在家开起了家庭作坊,继续做裱画生意。在此过程中,他们接触到很多书画爱好者和做古玩生意的朋友,发现很多人都有修补古画的需求,但是专门做这个事情的艺人并不多。由此,他们夫妇俩便潜心钻研并四处拜师,学习传承了古画修复这门技艺。90年代初,在他们刚开始做古画修复还不成熟时,李林根便接下一单大生意,有人找他修复吴昌硕的一幅作品,二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圆满完成修复任务,他们的手艺得到了业内的认可。几十年来,他们修复的家族祖宗像、名家书法、名家画作等上千幅,其中包括董其昌的书法、徐悲鸿的《奔马图》、刘海粟的《鲲鹏展翅九万里》等书画作品,一个乡村小小家庭作坊吸引了不少书画收藏者及博物馆的人前来修复作品。
李林根把修复古画的过程比作是给书画做“手术”,修复之前要先给破损的书画做诊断,考量年代、剖析存在的问题、推断问题根源、选择修复手段、制订修复计划等等,先把准备工作做周全,做到心中有数再着手修复。夫妇二人展示了他们的手艺,整个修画过程主要有洗、拆、补、画、裱等几个步骤。首先是将旧画洗净,用自制的排笔和毛巾蘸温水,由少到多一遍遍冲刷原画,冲刷掉长久以来书画表面的灰尘和污迹。冲刷后铺上湿毛巾继续温润画作,根据画纸质地不同需要保湿几天,他们夫妇像照看婴儿一样日夜精心看护,完全浸透画幅后便可以开始揭画芯。“揭画芯的过程就好像是在跟上一个装裱修复师在对话”,李林根讲他之前在揭开一幅作品的腹背纸时,发现里面有一根头发,这样的粗心是肯定不合格的。揭画芯的过程有时需要持续几天甚至数周,需要艺人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经过洗揭工序后,画芯上的大小破洞、断裂残缺便都显露出来,这时要采用相同年代、相同材质、相同颜色的细小补条对画芯进行修补,“横纹横补、竖纹竖补”。画芯修复完整后,再重新托上命纸。画幅整体已经完整,但画面中缺失的色块仍需处理,有时根据修补要求,残缺的内容还需要补全。修复完整的作品刷上自制的糨糊上墙,再对画面进行修补,补色的颜料要用纯矿物颜料,力求做到“修旧如旧”,看起来与原作色彩浑然一体,画面要尽量模仿原作者的笔法,最大限度让作品保持原有风貌,所以这对艺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但会修会裱,还要懂书法、通画理。修补完画面后,再经过打蜡、用石头磨平、裁掉废边等工序,古书画便基本修复装裱完成了。李林根讲,“看到恢复健康的画作完整平铺在眼前,心里有满满的成就感。”经过他们夫妇修复的书画犹如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古书画的艺术价值得以保留和延续。
要求较高的这门手艺现在传承情况如何,这是比较关心的问题。谈起传授学生技艺,他也毫无保留,“我觉得做这个东西很有价值,这活儿一直得有人干,有人去干这活,我们是最开心的。”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有些事情也必须靠手工一点点去做,传承古老手艺在今天依然有存在的价值。李林根与李金华夫妇几十年如一日,这种甘于寂寞、钻研技艺、精益求精、乐于传承的匠人精神值得推广与学习。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民协主席、山东工艺美术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