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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睿钰
《爱尔迈特》,标题译自原作题目“Elmet”,指古时爱尔迈特王国所在地,亦是作者菲奥娜·莫兹利的家乡、故事的发生地——英国约克郡。
菲奥娜·莫兹利生于1988年,是约克大学中世纪史方向博士,英国新锐小说家。《爱尔迈特》是其长篇小说处女作。小说出版后,她成为该届布克奖短名单最年轻的作者之一,并凭借此书斩获毛姆文学奖,随后与热门的爱尔兰女作家、《聊天记录》作者萨莉·鲁尼一起入围《星期日泰晤士报》“年度青年作家”决选名单。
故事从约翰一家搬往约克郡开展新生活讲起。父亲约翰体形高大,靠打猎和做体力活维持生计,偶尔会以地下格斗挣取额外收入。凯茜和丹尼尔姐弟俩平日在树林里玩耍,定时去邻居家学习,日子艰辛但安稳平静。然而,地主普莱斯对租户的压迫和剥削,让他们的处境岌岌可危,父亲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家园和邻居们,却不可避免地走向暴力与死亡。原本安宁的家从此被打散,丹尼尔独自踏上了找寻凯茜的旅程。
《爱尔迈特》的故事是一段关于家与尊严的复仇之旅,复仇意味着暴力,但这是一种因对方触碰到己方底线、损害了己方利益而产生的报复性暴力,可以看作正当防卫。菲奥娜对于人物的塑造十分娴熟,她笔下的人物大多是圆形而非扁平的,在她的笔下,没有绝对的黑白之分,每个人都是灰色的。故事中产生利益冲突的最主要的两位主人公是父亲约翰和地主普莱斯。由于菲奥娜选择以约翰的儿子丹尼尔为叙述者,因此约翰看起来是天然正义的一方,普莱斯则是邪恶的一方,暴力产生的根源被认为是普莱斯的压迫与剥削。然而从丹尼尔的讲述中,读者可以隐约感觉到父亲并不是完美的,他不在意自己的雇主是否正义,不在意被自己打倒甚至打死的对手是否无辜,他曾为普莱斯工作过一段时间,也和普莱斯一样害怕警察、“见不得光”。父亲有暴力的倾向,格斗是他获取暴力的一种方式。正当防卫或许也只是父亲用来掩饰暴力本质的一个借口。
从丹尼尔的讲述中,读者也可以看到,邪恶的普莱斯亦有作为父亲的柔情一面,只是这一面通常被忽视了。而小说中那些天然的弱者——受剥削的租户们,粗鄙、麻木,有着共同的劣根性:因嫉妒而将彩票中奖者称作杂种,因利益驱使而相互出卖,甚至对同类痛下杀手等。菲奥娜的笔触非常细腻,她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和他人的客观评价,多角度、多层次地塑造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复杂人物。置身于约克郡丰厚的文学与历史传说中,读者体察到在重大的危难和人生抉择前,人性中的种种明亮与晦暗。
《爱尔迈特》入围2017年布克奖短名单、2017年《卫报》年度最佳图书、2018年百利女性小说奖长名单、2018年狄兰·托马斯国际文学奖等众多文学奖项和榜单。《出版人周刊》评价《爱尔迈特》为:“一部坚实而强有力的作品,混杂了诗意与暴力,让人不禁想起科马克·麦卡锡。”作为千禧一代,菲奥娜能够将个体命运放置于历史长河中,深切关注社会现实,直面英国现代社会中个体和家庭的隔阂、家园和土地的割裂,聚焦阶层差异、土地归属、性别认同等现实性问题,眼光犀利,实为“宁静的爆炸之作”。尽管书中涉及众多现实性问题,但菲奥娜却避开了沉静、世故的成年人视角,反而选择14岁的丹尼尔为故事讲述者,用未成年人清澈的眼眸观察世界,因此,一切暴力、压迫、羞辱等恶劣事件被云淡风轻地陈述,带上了孩童纯真的不解,语言也染上诗意的光芒。这,便是混杂了诗意的暴力。相比纯暴力,这种看似清淡的“诗意的暴力”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令人窒息。有读者坦言:“我看得飞快,因为故事的阴影太浓,无法停留在书页间多一片刻,但到最后一页还是被作者给的绝望捕获。”《爱尔迈特》正是这样一支暗流涌动的乡村悲歌,在英国约克郡的土地上,拳击不再是单纯的肉体格斗,它变成了精神的博弈,是存在于人性尽头的生死殊搏。当诗性的书写用来描绘暴烈的场景,一切梦幻都成为噩梦。
故事的主线是复仇,暗线是丹尼尔找寻凯茜,顺叙与倒叙穿插,内视角和外视角融合,菲奥娜通过叙事描刻人性善恶的种种面貌,并同时向读者发问:在一片借来的土地上,我们究竟何以为家?
在小说结尾,丹尼尔成功逃走,他从自己的皮囊中醒来,脱离了所有的羁绊,沿着铁轨一路向北。或许,菲奥娜正是试图通过丹尼尔矢志不渝的忠诚与爱,呼唤人们抵抗不可避免的沉落,从而寻求生活的出口与希望。(黄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