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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瞻淇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后主这首沉郁顿挫的《破阵子》,如果从“以诗证史”的角度来看,可说是对南唐历史的浓缩与概括。“四十年来家国”说的是南唐存国39年(937年-975年),取其整数;“三千里地山河”是说南唐极盛时疆域达35州,约为今江西全省及安徽、江苏、福建、湖北等省的一部分;“几曾识干戈”则是说其在五代十国时期经济和文化最为发达,而刀兵不兴;而“沈腰潘鬓”“教坊”“宫娥”等语,则见其风流误国。
从唐朝末年天下大乱,到北宋统一全国,存在一段分裂割据时期,即五代十国时期。十国之中,南唐疆域最大。因开国君主是大唐王朝的宗室遗脉,建国初期有过一段黄金时代,经济、文化建设欣欣向荣。可以说江淮地区后来数百年的繁华热闹就是南唐在这时候打下的基础。
李后主的爷爷,也就是唐烈祖李昪,有些类似当年的曹操,文章和武功当然远远不及,但其隐忍和亲民甚至要强过曹操。他从小父母双亡,一度流落佛寺做个小沙弥,后来因缘巧合成为军阀养子,此后隐忍侍奉,一步步把持了朝政,赢得了民心,最后在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形势下接受禅让,开国称帝。友邦睦邻、海外国家纷纷慕名来朝。可这样一个英明之主,却因沉迷于丹药以求长生,背生恶疮而亡。
接下来就是李后主的父亲唐元宗李璟继位了。史书对这位“二世祖”的评价是“庸懦”。他即位之初的年号是保大,意为要保持住南唐在十国中的大国地位。可惜他不喜欢处理朝政军国之事,任由奸臣把握朝政,自己还奢侈无度。唐元宗还对外用兵,灭了楚、闽二国,使南唐疆域大扩。有唐烈祖打下的基础,南唐的经济、文化的发展并未停顿下来,在五代十国中仍然保持着领先地位,但是穷兵黩武的结果是,镇压楚、闽二国残余势力的反抗犹如在南唐的国库中开了一个无底洞,致使国力糜耗,不得不加重对本国老百姓的压榨与剥削,激起了民变。内忧外患,左支右绌,此时的南唐犹如手持重宝的儿童在闹市中行走,很快就招致强国的觊觎。
果然,后周世宗挥师南下。唐元宗李璟在后周大军紧逼下乱了方寸,昏招迭出,最终割地赔款,臣服于后周。他被迫削去帝号,改称国主,史称南唐中主。之后他不得不从金陵迁都洪州(改称南昌府,南昌因此而得名),不久郁郁而亡。
李后主即位,本来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他是个文人,谈玄论佛、诗词歌赋头头是道,经世济民就手忙脚乱了,因此一步步走上了亡国的不归之路。
在《江南日暮:南唐三十九年》一书中,眼看他大兴佛寺虔诚礼佛,眼看他与大周后小周后神仙眷侣,眼看他论书法、填新词、制纸墨,身边嫔妃争奇斗艳……可惜他依然如同父亲那样,政治腐败,所用非人。韩熙载夜夜笙歌,为的是避免李后主重用自己;宋太祖巧使离间计,轻轻松松就让李后主毒杀了边关大将……最终,国破,李后主落得个被宋太宗毒杀的悲惨结局。
综观李后主戏剧般的人生难免令人感慨万千。他多才多艺,工书善画,通音晓律,尤以词的成就为最大。王国维《人间词话》这样评价:“李重光之词,神秀也。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江南日暮:南唐三十九年》将正史记载与野史笔记有机结合,是读者了解南唐历史的通俗读物。南唐存国的时间虽短,但在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比较发达。在这39年中,完整地经历了开国-中衰-没落的过程,既有明主、昏君、忠良、奸佞,也有过农民起义、兼并战争、爱情故事,能见历史画卷之缩影。(陈瞻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