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竞欧

　　近日，国产动画短片《修容镇》作为“第二届东布洲国际动画周”暨“第九届中国独立动画电影论坛”的竞赛单元入围作品，在江苏东布洲国际动画孵化创作基地展映。

　　《修容镇》所讲述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被架空了背景的小镇上。镇上流行一种修容手术，每个人只有用修容院制造的面具被修成诸如幸福脸、精英脸、好学生脸等类型化的脸，才会被其他人接受，并获得自己的社会定位。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姐弟，姐姐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可，每天在修容院努力工作以获得被修容的资格，弟弟则痛很这个千人一面的地方，用尽各种方式反抗和逃离。

　　从主题上来说，修容属于衣食住行之外的一种精神消费，或者说是一种对于时尚的消费。在修容镇，这种消费并不是直接付钱，而是通过工作获取资格。最有趣的地方在于，要不要去修容，并非由每个人在审美方面的禀赋差异所决定，而是源于一个荣誉准则。这个准则，实际上是通过是否修过容这件事，将所有人划分为两类，甚至可以说是两个阶级。

　　德国哲学家西美尔曾经提出，类似这样对于时尚的消费有个十分重要的特点，就是模仿。当个体处于群体之中时，模仿对于个体而言，是一种不带有任何个性与创造性，却具有目的以及意义的行为。西美尔将其界定为一种“思想与无思想之间的产物”。这是因为，一旦个体的独立意识以及创造力，迫使他（或她）做出与群体不同的选择，或者说，他（或她）具备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独特性负责任，那么就不再需要模仿行为。然而在此之前，时尚为大众提供了一种既定的模式，并引导人们遵从一些规则。这种引导，可以非常好地满足社会调试的需要。

　　这一点，在《修容镇》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原本一张张遗传自父母的个性化的脸，在这种精神消费的捆绑之下，变得千人一面。修容，成为一种理念，一种“观念的拜物教”。一个人和修容技术，原本是分离的，但因为这种时尚的出现，使得两者之间出现了连接点。一个人的个性想要与社会融合，就需要接受这种来自时尚的驯服。而这样做的好处，就像片中姐姐所说的那样，“修了容，以后就轻松了，和大家一样安安稳稳生活”。以上，就是这种时尚的魅力。它可以受到社会圈子的支持，于是圈子内的成员之间互相模仿，因为只要和别人一样，就可以减轻自己在美学、伦理学上的压力和负担。

　　从选材及美术风格来看，观众不难感受到主创团队的诚意和努力。《修容镇》的最大亮点，在于意象的选择。选择“修容”这个意象，来解析个体的独特性与群体的融合性之间的矛盾关系，无疑是足够有创意的。从这一视角切入，可以表达对时尚及人之本质的深刻反思。遗憾的是，影片涉及的问题比较表面化，在叙事表达，尤其是台词方面显得比较薄弱，难以撑起深刻的主题。“这个社会大部分人不接受个性”“我喜欢活成自己的样子”“人活着的目的不就是被认可吗”等一些陈旧的台词，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当男主角声嘶力竭地吼出对白时，不仅难以让观众产生共鸣，甚至会感到滑稽可笑。

　　究其原因，大抵因为影片未能深入观察、恰当反映当下的社会现实，而是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所见所感、思维逻辑中。随着时代发展，文化的多元性带来了大众对于审美的丰富认知，盲从越来越少，个性化表达越来越多，而非追求千人一面。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思维没有与时俱进，而是以一个虚构的故事传达一种陈旧的观念，自然会与现实产生违和感，难以真正打动观众。

　　（作者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2018级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