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传奇》：守护光影中的家国记忆

　　作者：杨涵 沙丹

　　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影视剧纪录片中心制作的六集电视纪录片《光影传奇》，已于近日登陆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本片是央视首次以电影胶片保护为主题拍摄的专题片，讲述了银幕之外少为人知的电影胶片守护者的故事。

　　勿弃电影，于影史中传承

　　中国电影早已走过百年，但在百年发展史之中，电影胶片的保护史却鲜为人熟知。特别是在早期，由于人们缺乏对电影胶片的保存意识，忽视了电影胶片的档案文献价值，此外，硝酸片基胶片自身具有易燃特性，再加上电影公司存储不善、时代动荡战火频繁等原因，早期电影胶片损毁情况十分严重。自中国电影诞生至新中国成立前摄制的3000余部电影，如今保留下来的竟不到十分之一。

　　惨痛历史的背后，一批最先意识到电影胶片价值的守护者们开始行动了。1941年，日军轰炸启德机场，启明电影厂也遭到破坏，香港电影之父黎民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他牢牢保护的不是钱财宝物，而是从战火中抢救出的纪录电影《勋业千秋》的胶片。黎民伟寻找一切机会进行本片的放映，希望借此激发人民奋起反抗侵略的意识。这部留下了孙中山早期革命时期珍贵影像的影片，不仅纪录了战争中的真实景象，它于战火中的保存经历亦是不可忘却的国家民族记忆。

　　1949年后，电影胶片随着电影公司一起收归国有。在国家对电影保护的重视下，在电影胶片守护者的努力与电影人的帮助下，1958年9月中国电影资料馆成立，专业化、大规模和长时期的电影胶片收集、整理、研究和利用工作由此展开。保护电影胶片，既是接续电影胶片守护者们薪火相传的理想与坚守，更是保护影像之上的中国百年民族记忆和文化变迁。

　　胶片长存，在时代中坚守

　　随着技术的进步，电影修复成为电影胶片保护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修复方式主要分为物理修复和数字修复。在物理修复时，修复师们往往以高度的工匠精神，默默地进行着繁琐沉闷的工作。这份坚守，从纪录片中修复师们完成《铁道游击队》修复，坐在银幕下做最后鉴定时的闪烁目光中，可以看得真真切切。由于技术原因无法进行修复的电影胶片也不会被放弃，正如西安电影资料库墙上的标语“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每一寸胶片”，胶片守护者们将其存储在专门的胶片隔离室，并默默地守护着它们。

　　完成物理修复的电影胶片会被运到北京电影资料库进行数字修复，完成数字化后，再由数字修复师手动逐帧修复。他们坚持修旧如旧、尊重原创。例如，在进行电影《祝福》4K修复工作时，修复师参考了桑弧导演的阐述，即“本片虽然使用彩色片拍摄的，但整个色调不宜华丽夺目，而宜于朴素沉着”，使得最终呈现的效果接近历史本来的影像原貌。

　　借助数字修复技术，电影胶片在数字时代重获新生，但背后却存在巨大的隐患。一方面是随时可能出现的胶片断供以及设备故障修理困难的问题，另一方面是随着数字介质的迭代，电影需要不断进行转码保存，每次都要耗费巨大成本。另外，数字影像载体也面临着数据丢失和可改性两大难题，电影胶片与之相比则更稳定。如果在一个恒温恒湿的完美环境中，胶片保存1000年完全可以实现。

　　所以，对于电影储存和保护来说，胶片仍然是目前最理想的、不可被数字取代的载体。即使胶片时代已经落幕，但变化的是影像载体，不变的是一代代电影人对胶片作为重要中华民族文明载体的认同，以及对国家民族文化记忆妥善保护的坚守。修复后的电影跨越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时光，在银幕上与今天的观众重逢，就是一代又一代致力于保护、抢救、修复电影胶片的工作者们为之坚守的理由。正如国际电影资料馆联盟关于胶片保护的宣言那样，“不弃电影，胶片长存，勿毁它们”。

　　光影守护，找寻胶片记忆

　　作为记忆的载体，电影胶片承载的不只是关于国家和民族的记忆，当然也有个人的记忆。也许你足够幸运，胶片直接记录了你的记忆，你可以直接从中寻找。看着被胶片铭刻下的影像，无论是黑白抑或是彩色，当你坐在影院，望着银幕，一格格的胶片连接起你和过去，时空的距离就这样被打破了。

　　在银幕上，你可以找到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故人，也许是被光影造型的演员，以一种你可能不太熟悉的状态重逢；也许他们只是在画面中一闪而过，留下了自己的影像，彼时你们都想不到未来会有这样的再见，正像张艺谋新作《一秒钟》中女儿在新闻片中留下的身影，足以让父亲反复驻足观看。也许你所找的就是你自己，就像《白毛女》在经过数字修复后，银幕上的少女喜儿因为技术的进步更加清晰生动，银幕下喜儿的扮演者田华却已经是一头白发。她所看到的不只是影像的复原，还有逝去的年华和自己都有些陌生的那个年轻的“我”。

　　除了直接在影像中找寻记忆，电影也承载着一个时代中人们生活劳作、点点滴滴的记忆。当许多年后，伴随着熟悉的旋律，经过修复的经典影片重新出现在银幕上，置身影院仿佛重返过去，我们无法跨越物理的界限，但是可以让情感共振、时代回响。每一次这样的影片放映，都是一次深情回望。

　　这种发生在我们与银幕之间的对望，正是借助胶片才得以实现。这就是百年来致力于胶片保护的一代又一代守护者们所坚守于此的原因，他们坚守的不只是胶片，更是胶片背后的国家、民族、家庭和个人的珍贵记忆。

　　（作者杨涵系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沙丹系中国电影资料馆副研究员、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