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明蕾

　　人类这个物种，无论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总会对未来充满憧憬，辞旧迎新之际表现尤甚。新年音乐会之所以成为文化标签，正因其展示了人类最文明、最欢快、最明亮的一面。放眼看去，时下中外乐团新年音乐会纷然四起，好不热闹。我国纪年公历与农历并行，因此国内的“新年音乐会”由元旦前后延至春节除夕，也是常有的事。

　　作为听众，我一般不会漏掉每年元旦电视直播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这场延续了一百多年的音乐盛会传统深厚、水准顶级，每年更有新任指挥的表现和新曲目开拓的悬念。此外若有时间，我也会直奔现场聆赏本地乐团的演奏，“美不美，家乡水”，虽演奏曲目和风格不离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定势，现场观摩熟悉的音乐家们的表演终归别有意趣。

　　本月上旬，湖北交响乐团也有一场新年音乐会。大家知道的，该团以创演民族歌剧见长，如著名的《洪湖赤卫队》《八月桂花遍地开》，以及不久前面世的武汉抗疫题材歌剧《天使日记》等均出自该团。相比之下，武汉爱乐向来涉足古典，本地新年音乐会似也一直由其专美。正因如此，才越有兴致去观摩这新出一枝的表现。

　　新年音乐会，听众一般关注的，无非指挥、曲目和乐团。省团的这场音乐会，指挥易纳新，见介绍，其本科和硕士分别就读于国内的上海音乐学院和德国魏玛李斯特音乐学院指挥系，曾师从黄晓同、卡勒尔特等指挥大家，且与国内外诸多乐团均有合作。易纳新其人我也不陌生，以前就看过他指挥，后来又有幸在他创办的武汉经典管弦乐团里拉琴。不过在琴台音乐厅指挥新年音乐会，易指挥或算“新人”一枚。新人归新人，易指挥毕竟有自己的资质和实力垫底，所以其在音乐会上的表现没有悬念，其激情与精准兼备、优雅与果决并行。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窃以为他的指挥，专业性和观赏性有一个好的融合。

　　再说省团的曲目，总的看来，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仍居主流，但相对一般惯例，又有不少突破。如开场就是肖斯塔科维奇的《庆典序曲》，其后又有李文平的《祝福》，吴祖强、杜鸣心合作的民族经典《鱼美人组曲》，甚至还加入了抗疫题材的《天使日记》中的唱段，勃拉姆斯、老柴、比才的作品也散见其间。如果说《天使日记》有应景的成分，那么《祝福》的安排似有深意，全曲行板速度，在整个音乐会热烈喧腾的气氛中，它无疑是个特例。然而乐曲平和、深情的旋律所展示的“祝福”之意，在农历新年将至的时刻，国人听来又何其温馨、动人。湖北交响乐团的演绎也可圈可点，它甚至令观（听）众有耳目一新的惊喜：原来常年演绎、推广“洪湖”“桂花”等民族经典的队伍，在新年音乐会上一样能高雅、轻松、豪华、热烈得起来，一样能获得满场的喝彩。

　　虽然这场音乐会远说不上完美，我仍试图将她的某些特点归结为一个“新”字：指挥是实力新人，曲目安排有新意，乐队演奏多了新的路向，没准也会产生新的受众。

　　新年音乐会要不要出新，先要回过头来看看举世闻名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诚然，音乐领域很少有这样传统深厚的品牌，而百十来年的坚守则是这传统形成的根源。某种意义上，坚守也意味着保守。如百多年来音乐会都以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为主打；新年音乐会创设之初，奥地利指挥克莱门斯·克劳斯和威利·波斯考夫斯基，甚至创下连续指挥14届和25届的纪录；音乐会至今都以《蓝色多瑙河》和《拉德斯基进行曲》收场，等等。我早时也纳闷，维也纳人年年听居然总也听不厌。后来才懂得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即便同一首作品也不可能每次都演绎得完全一样的道理。然而坚守最终有了松动，起码曲目有了大的拓展且每年都有新变化；指挥虽有重复但一年一换是硬道理，各个指挥演绎自然不同。正因如此，听众才有了悬念：今年指挥是谁？曲目又有哪些新变化？乐团又有何新表现？等等。传统依旧，花色却日益斑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说到国内的新年音乐会，不可否认，我们深受维也纳传统的影响。但据观察，国家级乐团，如中国爱乐、中国交响、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等举办的新年音乐会，仅就曲目而言，早就远离维也纳而努力形成自己的特色。倒是地方乐团，有意无意间对那个巨大的传统有所追随。一个传统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此前，更得着力于做出自己的特色。就此而言，在把握文化大方向的前提下多些新的尝试，应是不言而喻的吧。（梅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