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与地狱》：超现实设定的现实主义展开方式

　　作者：王玉玊

　　2021年冬季日剧《天国与地狱》于1月17日开播，收视率在同季日剧中暂列第一，豆瓣评分8.4，在中日两国都获得不少好评。在这部带有灵魂互换的超现实设定的犯罪悬疑题材日剧中，女主人公望月彩子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唯一的女性探员，在调查一起残忍的连环杀人案的过程中凭借直觉与勤奋率先锁定了嫌疑人，也即男主人公日高阳斗。眼看便可以缉凶立功，望月却意外地与日高灵魂互换，于是形势逆转，两人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三个阶段、两次反转。

　　故事的第一阶段是一个标准而精彩的刑侦故事，凶杀案发生，望月根据罪犯使用的特殊清洁剂锁定日高的公司，随后在交谈中发现日高的话语漏洞，通过监控确定案发当夜日高的行动路线，快节奏的探案过程如抽丝剥茧般层层推进。然而就在望月马上要拿到关键证据时，她与日高不慎一起滚下楼梯，醒来时，望月的灵魂已经在日高的身体里了。于是形势一转，原本强势的望月突然变成了弱势的一方，为了不让自己如此喊冤入狱，望月不得不与变态杀人狂日高成为了同谋者，帮助日高转移罪证。观众的视角也随之从警察一侧，转向了罪犯一边，望月与日高在警察搜查之下有惊无险地交接了罪证。但脆弱的同谋关系注定无法持久，在发现望月仍想要监控其行踪时，日高起了杀心，望月靠着急智死里逃生，两人再次彻底敌对，望月虽然仍处弱势，却也未尝没有反戈一击的机会，她必须赶在警察之前找到重新交换灵魂的方法，然后将日高抓捕归案。

　　绫濑遥与高桥一生这两位主演的精彩表现为作品加分不少，特别是在灵魂互换之后，望月死里逃生，几近崩溃，高桥一生在这一段情节中出色地用日高的身体演出了望月的灵魂，靠着神态、声音、语气与动作，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个深陷绝望之中的女性的情态与神韵。

　　不过《天国与地狱》之所以精彩，最大的功劳还在于编剧森下佳子。这位曾经写出过《仁医》《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等经典剧本的著名编剧在《天国与地狱》中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天国与地狱》剧本的最大亮点，便在于对灵魂互换这一超现实设定的展开方式。

　　在剧本中加入超现实设定早已不是新鲜事，甚至灵魂互换这个设定也已经在很多影视作品中用过了，比如动画电影《你的名字。》，日剧《翱翔于天际的夜莺》等都以不同方式使用了这一设定。但如何把设定用出彩，才是真正见功力的地方。森下选择的方式，是以一种近乎于现实主义的方式展开超现实设定。整个故事并不因为存在灵魂互换这一情节而偏离人们的日常经验，甚至恰恰相反，除了灵魂互换那个瞬间以外，从人物设置到每一个具体情节点及其衔接，都特别合情合理。作为搜查一课唯一的女性，望月遭受的职场歧视、排挤总能令人感同身受。这个在男人堆里工作的女性角色并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绝对英雄，她野心勃勃渴望晋升，她对查案的积极性与其说来源于警察的正义感，不如说来自于对立功与自我证明的迫切功利愿望。这样一个每天被迫干着后勤的活，仍念念不忘翻身，而且行动力极强的女主人公成为了故事的基点，善良正直上进，但不过分理想化，整个角色连带她的处境，都有很强的现实感。在灵魂互换发生之后，这种现实感仍旧坚实地发挥着作用，望月骤然被抛入了一个不曾预见过的极端情景。最开始的慌张吻合于人类的自然反应，在与日高暂时达成协议、交换手机时暗留后手则体现出警察的职业素养，看到罪证时的愤怒与悔恨，转移罪证时的心虚与恐惧，濒死危机下的急中生智，死里逃生后的崩溃哭泣……望月的每一种情绪、每一个举动都完美贴合于她的身份与性格。越过灵魂互换的超现实设定后，她依旧是那个有血有肉的望月，整个故事依旧坚定地行驶在现实的轨道上。

　　如果说望月是“实”的，那么日高就是“虚”的，这个心里变态的杀人狂阴森冷血、不可理解，身上充满了谜团与秘密。就像两人的姓氏所暗示的那样，望月与日高就如同日与月，分割昼夜，截然相反。灵魂互换的刹那，虚与实彻底交织在一起，恰恰是在一个写实的故事世界之中，日高的“虚”才凸显出它的梦魇般的恐怖，因为与现实格格不入而令人毛骨悚然。

　　从目前已经播出的剧集来看，《天国与地狱》最大限度地发掘了警察与罪犯灵魂互换这一设定所能包含的叙事动能，通过真实可信的人物与情节将设定落到实处，又在两个人物的虚实相生中营造出出色的悬疑氛围。以现实主义的笔法展开超现实设定，这当然不是使用超现实设定的唯一路径，但对于本就长于世情书写的森下而言，这无疑是《天国与地狱》的最优解。（王玉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