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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文丰
“茅奖”获得者周大新先生的写作围绕着两条线展开,一条是他自己的生命历程:儿子英年早逝,他写了《安魂》;自己慢慢变老,他写了《天黑得很慢》。一条是不断变化的现实,从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湖光山色》开始,他以三年一部长篇小说的节奏,为现实提供最宏阔的概括。最新面世的《洛城花落》,则将笔触切入到中国版的“婚姻故事”中。
儒家文化极为看重婚姻关系,认为“夫妇”为“五伦之首”“人伦之始”和“王化之基”。究其原因,因为“夫妇”与“家”有关。从现实层面,过去中国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在“家”里完成的。从文化层面,“家文化”是区隔东西方文化的一道天然分界线,学者笑思先生在《家哲学》中认为,儒家认为人性源出于家,认为家是人类存在的基本单位,是比社会、国家更普遍、更自然、更永久的生活单位,是人类安全感、道德心、幸福感和政治智慧的主要来源,所以安家是人生第一要务,在安家中得到智慧,以智慧去努力安家。他由此得出结论:“家文化”是东方文化的特点。
周大新的新作,选择了世间最普通也最复杂的“婚姻”作为故事载体,将时代、现实与人的复杂关系包裹进来,用“家庭”这个社会的细胞,来呈现生活的光怪陆离。换言之,他是以小说的形式审视新背景下的夫妇关系和家文化。
《洛城花落》开篇介绍了“一夫一妻制婚姻结成的五种情况”:其一,没有任何第三人参与的男女双方经自由恋爱结成的;其二,有媒人参与的男女双方经自由恋爱结成的;其三,有媒人出面由双方父母包办并不经男女两方同意结成的;其四,一方用权力、金钱、暴力或其它威吓手段迫使另一方服从结成的;其五,因意外灾难或其它无奈的因由,一方或两方都心怀委屈结成的。而小说审视的是第二种婚姻结成的类型,从“我”这个媒人的角度,用四次离婚庭审的忠实记录,讲述一段婚姻故事中的风花雪月和一地鸡毛。
世人常会用“媒人嘴,一尺水十长波”这句俗语,来形容媒人说话总是添油加醋,渲染夸大。小说中的“我”是一个仅仅做过一次媒的媒人,而且还不收礼金的那种。没当过媒人的朋友可能没有体会,只要当过一回媒人,你就能懂得,当你听说你为媒的那桩婚姻破裂了,你会非常沮丧,会有一种对不起人的感觉,甚至会有一种很深的失败感。但偏偏“我”唯一做媒的一段婚姻就面临着解体。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均毕业于985高校,通过“我”的介绍,二人在北京相爱,奉子结婚。工作压力、买房压力、孩子教育、老人赡养……婚姻所有需要面对的问题,一下子冲到两个人面前。然而,两个人不怕,他们跟所有人一样,用努力工作、用相亲相爱化解现实的压力。但考验婚姻的,从来不是现实困难本身,而是感情本身,一件小事引发的猜忌,就像滚雪球一样让婚姻中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也让撕开面纱的婚姻露出了蓬头垢面的一面。
在“审判婚姻”的外表下,周大新想要探究原生家庭带给人的情感能力,探究在智商、情商、财商之外,“婚商”的问题。所谓爱情需要浪漫,婚姻需要包容,这些都是学习的表现,都是提高“爱商”和“婚商”的办法。不要到了离婚的法庭上,才发现自己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在这部新书中,作者融汇法律和人情、偏见和洞见,书写了一部“理性婚姻指南”,更书写了“爱的幸福提示”。正如著名评论家李敬泽所说:《洛城花落》让人想到福楼拜的《情感教育》,这是一部中国人的情感教育小说。不是小说家要教育你,或者教育我们的那种教育,而是小说家用一个故事,带着我们每个人进行情感的自我教育。在这个婚姻观念多元和冲突的时代,这种情感的自我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洛城花落》的书名意象源自欧阳修那首名为《玉楼春》的诗。更多的人熟悉那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其实接下来的几句更让人伤感:“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以这样的意象结构书名,蕴含着爱情凋落,有情人分离的悲剧意味。这悲剧的核心,其实也暗含着成长的代价。周大新借着两个人的婚姻,把笔墨延伸到婚姻中的女性成长和男女平等老问题上,但是,在新的故事形象刺激下,这些老问题又焕发了新的活力。
有生活鲜度,有历史厚度,有现实深度,是周大新这部以“婚姻”为关键词的长篇小说最突出的特点。随着《新民法典》颁布,“离婚冷静期”也成了热搜词,这些都为现在的婚姻制度,为女性如何确立在婚姻中的位置,提出了新的话题。家庭不是职场,不应该按丛林法则行事,而应该处处充满爱和安全感。
当然,写婚姻是为了写“爱”——这人类永恒的命题。“花落了,我依然爱你”,是小说对主人公的描摹,也是作家对人性永远的期许。也许婚姻不能确保幸福,爱却可以。婚姻像花,生活是土,我们时刻需要的,是爱的耐心浇灌。周大新先生的笔触虽然切入现实痛点,但在着力寻找人心中最温暖的部分。(郑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