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过去了一半》:静谧的东方夏日幻想

　　作者：戴润韬

　　3月4日，柏林电影节公布了短片类和新生代儿童单元获奖名单，中国导演张大磊的作品《下午过去了一半》获得电影节短片评审团奖银熊奖。作品以文艺短片的形式展现了主人公小雷在暑假即将结束时随父母一起探望姥爷的故事。影片没有强烈的情感起伏和惊艳的视觉冲击，在平平淡淡的生活琐事的记录中展现了静谧、温暖的爱。正如银熊奖颁奖词中说的那样，导演带领观众“体验了生命的至真时刻”，也绘制了“一幅细腻隽永的家庭肖像”。

　　影片使用了大量的时代隐喻作为表达载体。例如，在开往姥爷家的路途中，长辈们回忆着从前苏联买回来黑冰鞋、皮夹克、变色眼镜；姥爷家的桌子上摆放着绿色塑料外壳儿的暖水瓶和俄罗斯套娃；收音机里播放着《众人划桨开大船》和《重归锡尼河》；洗瓜用的大号锡铁盆；门框挂着老式塑料门帘；墙上张贴的常识挂图；剧末，姥爷和小雷用俄语互道再见…这些隐喻虽未被创作者明示，但却能被特定语境下的一代人敏锐地捕捉到，并从这些充斥着历史感和岁月感的叙事中生发出一种亲切感和归属感。

　　然而，影片中这些极具时代记忆的文化符号对于90后和00后的年轻受众来说，是有距离感的。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影片将具有时代感的特殊元素和具有共性的情感元素进行了完美的融合，对于专殊性和普适性文化符号进行了明暗双线的逻辑排布，使得影片并未因其时代性而晦涩难懂，还引发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夏日的烈阳、困意绵绵的午后、葱郁的树荫、熟透了的杏儿、吱吱作响的老式风扇声、流水和蝉鸣、倒映在墙壁上闪动的光影……在流畅的镜头调度下，东方田园想象中夏天的颜色、声音和味道刺激着观众的感官，使人一下子回到了记忆中的某个夏天。而那些在院落中发生的、以家庭关系为连结的故事又时刻提醒着观众，这是来自东方的静谧的夏日里的一首田园诗。例如，看到小雷回来了，姥爷想喝点小酒以示庆祝。但儿女们为了他的健康故意把酒藏了起来。姥爷讨酒失败时的一句“哼，抠门儿”，生动地展现了家人之间的细腻情感，使得影片重点的亲情、自然等主题更具普适性，让不同的人都能从中找到文化共鸣。

　　近年来，中国导演斩获国外奖项的情况已不在少数，这些走出国门的影视作品，就像给世界打开了一扇了解现代中国的窗口。然而，中国文化在海外传播确实也遇到了诸多瓶颈，标签式的文化符号涂鸦成为了西方受众脑海中的中华文化想象。正如学者史安斌所提出的，在面对中华文化时，海外受众一定会提到的元素是熊猫和生肖，而“西化的东方想象”的全球传播进一步加深了西方受众对于中国文化的刻板偏见。因此，在传播中华文化时，我们更多地应该关注“转文化”的传播理念，即将文化转化、文化杂糅和文化阐释视为当下中华文化作品出海的重要关注点。影片《下午过去了一半》正是通过将专殊性文化符号和全球性文化关切的融合，给予中华文化“走出去”以新的想象空间。

　　诚如导演在采访中所流露出的广阔视野，影片的受众群体也成功打破了地域、年龄甚至民族间的壁垒。其富有文化隐喻的英文名《Day is Gone》（民谣歌手Nick Drake的歌曲名称），及其充满巧思的镜头语言设计，无不体现了一种全球性的视野和关怀。这部短片为观众创造了一场夏日梦境。人物角色塑造不再是重点，画面和声音所创造的环境引领受众缓缓地走进了某一个东方家庭的院落，静静地旁观又悄悄地离开，收获了一段静谧的东方记忆和想象。

　　（作者系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