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人间烟火与爱情想象

　　作者：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周才庶

　　成都的古老与繁华，留在了很多人心底。锦江春色，润物无声。有人留下，有人离开。在来来回回的人群中，流传着一句话：“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那么，在成都的烟火气中究竟跳跃着何种让人动心的可能？

　　香港导演陈嘉上执导的影片《有一点动心》在成都取景，片中融入了许多成都元素。影片于2021年6月公映，言承旭任素汐担纲主演，张信哲担任艺术总监。张信哲1994年发布的情歌《有一点动心》传唱甚广，此次以电影的方式演绎经典老歌。不出例外，这是一部爱情片。

　　陈嘉上导演曾在中国电影市场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力，由其执导的《老鼠爱上猫》（2003年）、《画皮》（2008年）、《画壁》（2011年）、《四大名捕》（2012年）　　都位于年度国产电影票房的前十名，这些影片见证了21世纪初香港电影和内地电影不断融合的发展阶段。《有一点动心》仍然是两岸三地的导演、演员、歌手、制片人合作的成果。

　　成都是这部影片的底色。一开场，女主角陈然的父母为帮女儿相亲，在成都人民公园的相亲角发传单。此时，陈然霸气出场，用四川话对公园里的大爷大妈宣传她的相亲软件，拿着手机让大家扫码，这样就可以根据大数据匹配最合适的对象。人民公园、双流机场这些成都地标在影片中出现，甚至连川味快餐店“乡村基”也作为背景一晃而过。在老式火锅店聚餐并偶遇、观看川剧表演、流连街边的串串香则成为影片的辅助情节。片中人物对话将四川话、台湾腔、普通话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混合，好似成都麻辣火锅与台湾珍珠奶茶相遇的味道。

　　关于台湾的城市想象已经隐没在成都的文化空间与生活美学中。2001年，台湾青春偶像剧《流星花园》红极一时，剧中四大家族的继承人F4在校园内风光无限，言承旭饰演的道明寺霸气可爱纯真，有钱有型有真情，爱上了灰姑娘杉菜。20年过去了，言承旭还是那个道明寺，人设不变，容颜易老。《有一点动心》中，周启文是军师联盟游戏软件的大哥，一如F4的老大道明寺；周启文对人好的方式就是展示他的霸道，一如爱上杉菜的道明寺；周启文会说：“道歉有用吗”，一如《流星花园》的经典台词“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嘛”。《有一点动心》与《流星花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文关系，只是周启文沧桑的胡茬不时提醒观众：哦，这是跌落凡尘的中年道明寺！他在成都的菜市场买龙虾，在成都的茶馆看川剧，在双流的机场追女生……

　　故事无甚新意，周启文与陈然各自有过恋情的创伤，前者与作为公司高管的女友分手，后者与诗人男友决裂，伤痛中的两个人都像努力抹去失恋的痕迹，重新开始新的一天。在一种不断形成又不断破裂的社会关系中，爱总是让人心醉与沉迷。

　　巴迪欧说：爱是宣言。影片的重点是叙述了一天发生的故事。周末的早晨，陈然接到电话，陈然问对方几点见面，周启文说：“现在打给你当然就是现在啊！”周启文已在她家门口等候，要见到一个最真实的陈然，给她介绍最靠谱的男朋友。在这一天，两人吃早饭、练拳击、逛菜场、做晚饭。暮色四起，吃上一顿周启文亲手炮制的美味佳肴，持续到深夜，两人一起回忆过去、互诉衷肠。翌日清晨醒来，两人的身体都感受到爱的宣言，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清静与慌乱。爱是生存命题。爱情赋予生命以强度和意义，同时充满危险和困惑。此刻，陈然做完早饭，两份煎焦的鸡蛋配香肠，并且说：“记得给我找男朋友哦！”空气应该是凝固了。多么混乱的逻辑？爱情似乎陷入了沉沉迷雾，饱受压抑和威胁。

　　一天过去了，彼此有一点点动心。周启文正准备前往香港，开始有关游戏软件的新工作。现代世界，个人更加关注自己的利益，主体意识更为强烈。于是，爱可以成为一种反向的考验。正如影片中的周启文，愿意为陈然放弃香港的机会而留在成都？

　　爱是突如其来的事件，不用实用理性来考量。拉康说，爱是自恋式的，其关系是想象的。巴迪欧则说，在爱的相遇中，主体将超越自身、超越自恋。最终，周启文和陈然在双流机场甜蜜相拥，他们选择留在成都。就像无数童话故事，结尾是王子和公主走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至于幸福生活是什么，无须知道答案，这已经是一种爱的胜利。《有一点动心》不问快乐与痛苦交织的漫长生活，更加关注浪漫与残酷共存的即刻体验。

　　心动的爱情想象遇上成都的人间烟火，影片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混合美感。可是，爱情片的使命并未就此完成。爱需要更丰富的情节设置与影像表达，不仅成就爱情的传奇和浪漫，也创造爱情的永恒和感动。（周才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