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不归

　　父亲节前夕，《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在中国大陆上映，该影片于2020年1月在美国圣丹斯电影节首映，改编自佛罗莱恩·泽勒的同名舞台剧。影片的名字即暗示了它的剧情，年迈的父亲身患阿尔兹海默症，逐渐失去对时间、对现实的掌控。在不断交替的时空里，老爷子安东尼终于意识到生活出了问题。

　　这是一部催人泪下的电影。如果说死亡是每个人终将迎来的结局，那么在这之前，衰老与遗忘便是最让人手足无措的事情。《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以老爷子的第一视角，呈现给银幕前的观众一番面对遗忘的思考——如果你的衰老到来，如果你的叶子正在掉光，你该如何面对？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最为人称道之处，正在于它的第一视角表现手法。讲述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电影有很多，有人将这部电影对标《依然爱丽丝》，但它的亮眼之处恰在于电影表现方式，使观众浸入到了患者的内部世界。电影从老爷子的女儿出现，告诉他找好了新的护工开始，女儿过几日将前往巴黎，与新男友展开新生活。接下来，另一个女人出现了。这个女人同样自称是老爷子的女儿，她有结婚多年的丈夫，与老爷子生活在一起悉心照料。而在这段时间里，细心的观众会发现，老爷子生活的公寓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当影片进行到这里，很多人已经被绕得云里雾里——到底谁才是老爷子的女儿，哪个才是他的公寓？

　　这样的方式，使电影看起来如同悬疑片般，让人不断猜测到底谁才是老爷子的女儿，到底哪一段才是现实。而在猜测之外，又让人禁不住跟着老爷子的情绪走，失去对电影下一秒状况的掌控，同样迷失在那间公寓的方寸之间。电影场景的不断切换，是对老爷子和他女儿内心世界的再呈现。一面是从女儿的视角，叙述了父亲病情不断恶化，女儿无力照顾衰老的父亲，只能选择将他送入养老院，这当中女儿不断面临挣扎与犹豫，绝望与自责；一面是从父亲的视角，公寓里的人与事在不断变化 ，公寓的环境也在不断改变，他始终处在自己构造的梦境中。冷色调加变幻扭曲的空间，多是恐怖片采用的手法，尤其是在一件空旷的公寓中，《困在时间里的父亲》采用这种表现手法，除了增加戏剧效果，也揭示了老爷子一直面临的令人恐惧的生活。

　　影片中有一处让人无法忽略的细节，年迈的父亲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手表。他一会怀疑是被护工拿走，一会觉得女婿手腕上的手表是自己的，最后竟然开始无助地哭了起来。这种无助，表面是失去手表造成的，实则是一种失去对时间掌控的痛苦。

　　而在影片的最后，观众也看到，老爷子实际已经住在了养老院里，且在此生活了一段时间，女儿也去了国外。观众之前看到的不同的空间，是公寓与养老院之间结构的不断切换。导演用了这样一种独特的展现，以一种没有独白的表演将走到生命尾声的老人内心表现了出来，他的恐惧、他的无助，不再是虚浮的。无论是亲情走到这里的无奈，还是衰老到来的痛苦，都使人感同身受。影片的最后一幕，老爷子好像回到了幼年时期，哭着寻找妈妈，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令人叹息。当镜头缓慢地移动到窗外洒满阳光的树上，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是美好的，但也孤独。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老爷子所代表的那个进入衰老与遗忘时空的老人，可能是我们的父亲母亲，我们的外公外婆，也可能是每个坐在银幕前观众。影片是现实的，老爷子走到人生的最后终将要一个人面对。这并不是残忍，也非对儿女的抹黑，而是生而为人所要面对的归途。

　　“我的叶子就要掉光了，风雨裹着我的叶子，无处安眠。”电影从剧本到演员，都是无可挑剔的，而那些被困在时间里的人们，希望可以得到爱的解救。（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