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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式 微
提起《白鹿原》,很多人脑海中的第一印象或许并不是白嘉轩或者黑娃之类,而是那个风骚的娘们——田小娥。其中原因很多,很大一部分在于《白鹿原》中关于人体与性的描写,多围绕在田小娥身上,而她与不同男人的纠缠,又使其成为很好的影视剧题材,被不断演绎或改写。
骚情,只能用来形容田小娥的一部分,这个在小说走到一半便惨死的女人,被许多人同情,也被许多人不耻。然而不光是田小娥,白鹿原上的每一个女人,都在这本男性群像的巨著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个个成为铺垫的失语的背景板。
《白鹿原》让人百读不厌的一点在于对人物群像的描写,丰满而复杂。诸多人物之中,若要说谁是主角,那必定是白嘉轩,但落到女人身上却不是这样的。哪怕电视剧版《白鹿原》中,秦海璐曾凭借仙草一角提名了当年的白玉兰最佳女主角,但回到小说中,仙草仍然算不上一个主角,甚至当中的任何一个女性形象都不能称之为“主角”。
小说中塑造了四十多位女性形象,尽管经历不同,但她们的结局大多是类似的。她们所遭遇的不幸,除了是那个时代颠簸的反射,同样可以看到女性为了独立曾努力做出的尝试,于今日之我们仍然有重要的意义。
《白鹿原》中,陈忠实着笔最多的两个女人是田小娥与白灵。一个是被贪图财势的父亲卖给老头做小的女儿,一个是为了追求革命与独立抛弃了家庭的女儿,二人命运截然不同,却同样是白鹿原上最有自我意识的两个女人。白灵是白嘉轩唯一的女儿,不同于父亲的封建与刻板,白灵从小追求独立与自由,希望进城读书,加入政党,进行革命,甚至不惜为此断绝与家庭的关系。白灵任性又刚烈,是一个单纯又充满傲气的女子,早早接受新式教育的她,向往革命,追求爱情,哪怕在临死前也保持着一个革命党人的本性。白灵的生命是短暂的,但轰轰烈烈又充满激情。她是小说中最接近现代女性形象的一个角色——自由恋爱、独立勇敢,这也使她与白鹿原上其他女性划开了界限。但白灵暂短的一生,以及篇幅的限制,都使她无法成为白鹿原上以及革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在白灵之外,小说中另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女人是田小娥。她原本被父亲卖给郭举人,却勾引了做长工的黑娃,之后随黑娃回到白鹿原上。原上严谨刻板的族规,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荡妇入族谱,但田小娥不在乎这些,她只想与黑娃有一个家。
其实到这里,已经能够看出来掩盖在田小娥浪荡表面之下的,是命不由己的悲哀。因为是女人,所以无法独立追求自己想要的,只能不停地依附于男人,从郭举人到黑娃,再从鹿子霖到白孝文,田小娥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全部寄托在男人身上。这并不是一个田小娥的悲哀,而是那个时代几乎所有女人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不同的是,田小娥想要的更多——她对性充满渴望。而这份渴望,对女人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荡妇、淫乱的羞辱使她难以立足,原上几乎所有人都厌弃她。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田小娥都承担着不光彩的骂名。她不是一个正直的女人,但也绝非奸恶。她被作为公公的鹿三刺死,而鹿三是整个白鹿原上最忠厚的长工,这是莫大的讽刺。
欲望与性是那个年代女性身上最大的禁忌,除了毁了田小娥,同样毁了冷秋月。冷秋月是原上冷大夫的女儿,两家父母做主将她嫁给了鹿兆鹏,然鹿兆鹏一心向往革命,厌恶包办婚姻,因此婚后几乎没回过几次家,从未碰过冷秋月。长此以往,冷秋月开始陷入对性的幻想,与公公鹿子霖的接触也使她以为自己与鹿子霖偷情,最终陷入疯癫。冷秋月是一个缩影,包办婚姻之下多少女性没有反抗的能力,皆走向婚姻悲剧。不只是对婚姻的无可奈何,对性的渴望与羞耻感拉扯着她,形成了巨大的性压抑,最终使她走向深渊。冷秋月的遭遇,在我们今日看来是悲剧,在当日看来却只是羞耻。
强大枷锁束缚之下,女人承担的是生子与顾夫的责任,需得贤德、识大体。豆瓣上关于《白鹿原》有一则高赞评论,“读这本书对我最大的启示之一就是此生该找啥样的女人为伴”。小说里,诸多女性沦为背景板,未曾在历史中留下一丝痕迹。白嘉轩的妻子仙草,她留给读者的形象就是慈爱的母亲、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儿媳妇,她是白家的功臣——生了三男一女。在父权制社会之下,仙草是完美的,忠诚、勤劳、善良、恪守妇道,无论用哪一个维度去评价,她都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女人。但在仙草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规矩,使她只能顺从,做一个依附者。像仙草这样的女性形象很多,她们散落在白鹿原上,有时候被一笔带过,有时候被歌颂惋惜,但很少有人评价她们的生活,她们就这样默默出现,又默默消失。
无论是在那个时代真实的历史进程中,还是在《白鹿原》书写的民族秘史里,女人,只是充当了一幅幅英雄群像中的调味剂。囿于历史的局限性,我们有时候无法对以前的女性形象与命运做出过多的解读与评说,但她们的绽放与凋零,一曲曲女性的悲歌,也给了我们反思与警惕,女性该如何作为,才不会沦为单调的背景板与失语的附属品。(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