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丹璐

　　从古早的偶像剧到如今大行其道的甜宠剧，创造爱情、解释爱情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常常为了弄清“为何会爱上你”而煞费苦心，搞出一堆“强设定”，但最终往往只能解释为“王八看绿豆”，就连爱情的形态也只能依赖特写镜头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台词明示观众，“看，他俩已经在爱了”。而真人秀《再见爱人》则给出了另一个诠释爱的角度，从离婚切入，试图寻找由爱到不爱的原因，以此接近爱情的本来面目，为观众一解偶像剧的“毒”。

　　既然是真人秀，就应该按照节目的逻辑来理解人物。《再见爱人》设置了三对男女：章贺、郭柯宇离婚一年；王秋雨、朱雅琼正处在离婚冷静期；魏巍、佟晨洁打算离婚。从节目展示的内容来看，三对夫妻或曾经的夫妻因生活理念不同产生了巨大分歧，无法从对方身上获得感情而选择离婚，第三期节目中倪萍还确认了他们有没有第三者，给出的答案都是“没有”。底线问题没有犯，每个人都有讨论婚姻问题的底气，都有为自己生活理念辩解的权利，甚至在更传统的观念中，只要还没出轨没家暴都可以“凑合过”。

　　于是，节目组安排他们尝试继续过下去，并且组织了一系列互动“节目”来打发生活本身的无聊，某些瞬间他们就像正常夫妻一般，聊天、分享、打趣，甚至是毫无芥蒂地争吵埋怨。当然，这些表现可以归结为镜头的精心捕捉，后期剪辑的刻意挑选，但也恰恰说明这些表面的模样并非爱情的证明，他们依然是充满隔阂和矛盾的彼此。

　　可是生活中往往没有这些“节目”，有趣的互动偶然又短暂，真人秀也需要像剧集那样，通过建立人设与贴标签来进一步引发话题、吸引观众。例如展现王秋雨回避情感流露、漠视伴侣的情感请求，魏巍“为爱不干家务”的理论等等，都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再加上观察员团的反应，以及名嘴黄执中和沈奕斐副教授的“人性解读”，也间接令他们的私德和人品遭到攻击。

　　但这毕竟是一场真人秀，戏剧冲突、情节反转是必须要有的，所以当王秋雨展现了细心一面、担当的一面，魏巍从朋友般的丈夫变成“大男子主义者”后，节目效果与批评之声便一齐起飞。相信随着真人秀的进行，标签还会反转，对魏巍的“差评”也会变成理解。但这种反转并不是设计出来的，凝视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效果，一句玩笑甚至是某些情形下暂时的观点，都会被当作这个人本身。巧妙的是，《再见爱人》通过对观众的“打脸”和“真香”教育，对“人设”一次次建立又瓦解，固有的标签自然消失了，真人秀中的人物更加接近生活，顺便解开甜宠剧中臆造的无根幻象，破解错误恋爱模式之毒。

　　除了性格特征明显的人物，《再见爱人》中也有郭柯宇跟章贺这一对并不典型的前夫妻。他们离婚一年，没有太多沟通，两人共同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各自的生活中暂时也没有出现另一段感情，甚至参加节目的心态也是因为“觉得节目有意义”，只有谈到过往时光的时候才会暴露一点曾经的甜蜜和不快。两人没有包含强烈矛盾的起点，也看不到重归于好的可能，章贺甚至还在心形悬台边上祝福郭柯宇以后能做自己。

　　从节目的角度来说，他们可能是最没有“戏”的一对，但从立意的角度来讲，两人经历过从相恋到离婚的完整过程，对正在经历婚姻挣扎的成员有很强的借鉴意义。例如他们解答了朱雅琼对离婚后处理孩子的家庭认知的问题，“要在孩子面前彼此祝福，才不会让离婚对他造成太多伤害”，没有经历无法给出这样的解答，这也弥补了观察团成员的不足。有意思的是，章贺和郭柯宇的这种不明确在一个讲求话题点的综艺中被凸显了出来，形成了一种悬念，令观众越发想要弄清楚他们离婚的原因，或者说想要弄清楚他们到底还有没有爱情，这也是从开播到现在观众讨论和分析最多的地方。

　　离婚让一个人开始审视自己的爱情，而不是被这个概念牵着鼻子走，以至于用“爱情”来作为恋人或夫妻关系的唯一解释。同样，节目没有刻意去寻找几对组合爱情的证据，那样做是不可能有确切答案的毫无意义的行为，当爱情无法被形容的时候，不爱或者分离便显得无比具象，也让观众看到恋人或夫妻关系中更加丰富的情感。更重要的是，他们作为独立个体生活与身陷痛苦的婚恋关系两种状态进行对比，会发现处理人与人的关系并不能简单依赖观念或形式的指引，就好像王秋雨为朱雅琼在崖壁上摘野花时，佟晨洁吵架后仍担心魏巍的心情时，当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放下自己、想要别人快乐时，爱情便出现了。

　　节目中，郭柯宇谈到“（章贺）盼着我好的这一点让我很感动”。这句话也许就是“再见爱人”所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分开并不代表不爱，彼此沉默也不是，甚至因为分歧大吵一架也不是。节目还没有结束，人物的婚姻命运也会继续在屏幕中上演，不管最终重修旧好还是选择分别，“爱人”这个称谓都将留在他们的心底，也许人剥离了婚姻，反倒可以更加靠近爱情。（袁丹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