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中的时代“大”道
——评京剧小戏《账本》
作者：莫非 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
济南市京剧院排演的京剧小戏《账本》，先后入选国家艺术基金小型剧目资助项目和滚动资助项目，这个讲述了独居父母与子女之间故事，看似只是朴实地截取并展现了大众再熟悉不过的家庭生活片段的小戏，却也正是凭借着自身贴近大众的题材、深刻思考生活的内容和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思想，才不仅获得了国家级荣誉的肯定，也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和欢迎。
以情动人，由情入理
小戏《账本》围绕退休独居母亲的一个神秘记事本这个戏核，从儿子、女儿、邻居赵大爷各自对此的猜测入手，就这个记事本上记的到底是金钱帐、变天帐还是情书展开了一系列的戏剧冲突。其中有误会、有矛盾、有诙谐也有感伤，最后谜底揭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账本上记的实际是一笔“情感帐”。
情，也是戏曲中的重要元素。抒情性是中国戏曲的一个审美特征。戏曲正是在以情叙事的过程中，将情中蕴含的理，通过揭示人物的感情世界，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由情入理，实现对人物与社会的评价。《账本》整部戏将“情”作为贯穿情节的线索，从邻居赵大爷对母亲的倾慕之情，到儿女的忽视与母亲的惦念之间的情感落差，最终儿子与女儿兄妹的互相猜忌争吵将之前所有误会所积累的情绪推向高潮。最后母亲情感的爆发，道出了账本良心帐、亲情帐的实质，给儿女以及台下的观众带来了极大的情感冲击。
在情感的层层铺垫与递进过程中，作品塑造出了表面乐观却内心落寞，渴望亲人关爱的母亲，以老顽童形象示人实际却心怀苦衷、与母亲同病相怜的邻居赵大爷，将探望母亲当作例行公事的儿子，娇生惯养得没心没肺的女儿等人物，将母子、母女、兄妹及邻里间或疏离或对立的情感关系，通过“情”的起承转合，实现了向共情、共鸣的变化。而正是通过这个转变的过程，作品表达出了自身对于现代社会家庭关系的见解：对于当今的老年人来说，精神上的抚慰与情感上的关怀，是与物质生活的提供相等甚至更重要的需求。在新的时代和社会背景下，“老有所养”应该被赋予新的内涵，即——“孝”的真正含义是“爱”。
聚焦时代，以小见大
中国戏曲中一直存在“文以载道”的传统，在曾经的历史环境下表现为对戏剧高台教化功能的要求。然而在今天，社会主义新时代现实中的戏曲艺术，不再也不应以封建社会的审美旨趣和价值思想为标准，而应是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与当代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念，有机地融合在戏曲本身的审美形式里，去表现普通大众的生活、感情，为当代人民的所思、所感代言。
《账本》短短2、30分钟的一出戏，不只是单纯地讲了一个家庭故事，更是将这个家庭作为我们当今时代和社会的一个缩影，集中地展示大众所关注的现象、探讨大众所关注的问题：网络时代，沉迷于手机的年轻人用透过屏幕的沟通代替了传统的交流：没心没肺的女儿满口网络语言，动辄拍照、录像、发朋友圈，调侃母亲的言行是“行为艺术”；成家立业了的青年人一边在竞争激烈的社会上打拼，一边背负着养家糊口的压力，无心、无暇顾及家人的情感需求：儿子重视工作甚于家庭，让母亲帮忙照看孙子，却一并忽略了对自己母亲和孩子的关心；随着年华老去，曾经社会和家庭的中流砥柱逐渐跟不上社会变化的脚步，面对疾驰的时代快车，开始感到迷茫与彷徨：母亲和邻居赵大爷，退休不再工作之后，虽然有自己的娱乐，却无法真正融入儿女们的世界，能做的只能是照顾儿女的饮食起居和无尽的牵挂；快速的生活节奏，带来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与情感的淡薄，导致家庭之中、亲人之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隔阂：儿女们忙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只用钱来完成对母亲赡养的义务，并且互相猜疑、计较、攀比；随着经济发展与社会变迁，我国逐渐瓦解的传统大家族结构被独立的小家庭结构取代，老年人成为了“空巢”中的留守者，不仅面临养老的困境，更被心理失衡与情感关怀缺失的问题所扰：儿女都在国外的赵大爷，和儿女虽在本地却甚少见面的母亲，都是独居的“空巢老人”，虽然衣食无忧，表面开朗乐观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对亲人关怀的情感需求，却长期无法得到满足，这成了二人共同的埋藏在心底的痛……
对这些让广大群众或感同身或似曾相识受的社会现象，《账本》并没有进行是非判断式的呈现。无论是年轻人兼顾工作与家庭的问题，还是老年人老有所依的问题，都是伴随着时代、社会的变迁与发展产生的，也可以说，是我们迟早都要面临的。而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也并不是简单的诸如年轻人不孝顺或老年人跟不上时代，而是多种复杂因素共同造成的，并且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账本》正是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因而在用艺术去关注生活中的焦点问题时，选取了一个微小的点，切入空巢老人现象折射出的现代社会中家庭与人的情感关系问题，然后立足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层面，表达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思考。因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的问题，是每一个家庭的问题，也是国家的问题，每一个老人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人的问题。将孝老爱亲的传统美德融入人们的生活，引起人们的重视，浸润人们的心灵，从而影响人们的言行，并不是试图在作品中提出一条问题的解决之道，而是用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眼光，在人情、人性角度上极具人文情怀的呼吁。传统美德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无论是在任何历史时期还是当下，都是构成我国社会主流文化的重要基石，通过艺术作品弘扬传统美德，正是艺术创作者传承民族文化、承担社会责任的义务所在。
小戏《账本》虽小，展示的却是一种大道、大精神，体现了“滴水见太阳”的精髓。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账本》中所表现的空巢老人的生存状态问题，在世界范围内日益加快的老龄化进程背景下，也是当前百姓最关心、关注的问题之一。这部从真实生活中提炼素材，经过不断雕琢，力图实现艺术性和思想性并举的小戏，既展示了小戏的独特魅力和戏剧的群众性，也是以人为本，实现人们更好生活、发展的党和国家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集中体现。（莫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