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继欢还是一个很好懂的少年人。他依然爱憎分明,时常见义勇为。他内心柔软,感激每一分善意。他希望有能介绍给家人的朋友,有温暖的家人。他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他习惯不对世界抱有期待,因为他能理解人和人之间的疏离感。但得到的每份感情,他都很珍惜。这个男孩子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善恶标准。
我想,在继欢心里大概没有同类和异类的差别,他似乎是凭借感情的本能去判断人或魔物。所以他温柔而强大,能够勾起人内心的柔软。他让一个老魔物甘心过了十五年平凡的人界生活,把一个小魔物当作可爱的小婴儿喂养,会给所有人都害怕的大魔物拥抱。 他像冬日的阳光,又冷又明亮,但是莫名的温暖不灼热。
对于魔物们来说,继欢是温暖安全的存在,而阿瑾,大概是恐惧和危险。魔物的世界是弱肉强食,血腥的动物世界是魔物们的日常生活。 人类的世界是人性吃人,而魔物的世界是魔吃魔。前一个吃是道德意义上的,后一个吃是真正的吞食、生吃。
强者为尊的世界里,魔物和魔兽的差别并不大。阿瑾的魔生,是垃圾场的低阶小灰魔在被欺辱中求生,是中阶魔物阿布凶险的抢劫生涯,是凶器那吉无往不利的格斗经历。不,那些小魔物到底是幸运的,他们遇到了继欢,他们拥有彼此,而阿瑾他所经历的磨难远不止这些,他只有自己。他从叶尔法街走出来,经历了所有低阶魔物的摸爬滚打,被骗、被欺辱、被盘剥后,到现在的优雅从容。在他温文尔雅的脸后,掩藏的是嗜血暴力。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破坏欲,因为想要,却不曾得到。
他像是浸泡在浓重的黑暗里,始终没有看见光亮。所以他选择封闭自己,从来都不谈及自己。不想再被背叛,所以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绝对的力量。继欢,大概是他唯一的例外。 一颗被封闭的心,只有另一颗干净澄澈的心灵才能唤醒。
“这头魔物很危险!十分危险!
那吉的眼睛瞪得完全凸了出去,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黑暗的地面上,有一张白色的影子。
是那个人所说的合约了!那个人想要自己在上面按下手印!一旦按下手印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了——
那吉颤抖着,他扁了扁嘴巴。“不……”使出全身的力量,他再次对对面的魔物说了“不”。 “不是……阿丹……”“是我……我……自己不想……”“我不想留在这里。”
“哈——那你想做什么吗?你有想做的事吗?”男人喉咙间发出一声低笑,那极似一声嗤笑:“你这样的凶器,能做什么事。”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一句肯定句。
眼前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那吉感觉自己的眼睛、鼻孔还有耳朵都有湿热的液体流出来。他已经分不出那是泪水、鼻涕还是血液了。……各种液体从他身上淌下,打湿了他膝盖前的白色合约书。黑暗中,他看到对面的魔物朝他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完了!完了!那吉闭上了双眼。就在这个时候——
“那吉?你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了继欢的声音。然后,伴随着“吱扭”一声响,门开了。就在这个瞬间,房间内原本黏稠的空气忽然重新开始流动了。
”
阿瑾一个人孤单了太久,他才是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人类世界,他是真正的异类,所以看破人心,毫不在意。为利而来、为利而往,阿瑾作为魔物早就习惯了这些行径,人类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群自我感觉良好的蝼蚁。唯独继欢是个例外,他身上少年的天真和他给予老魔物、小魔物的感情让阿瑾好奇。
他喜欢继欢身上的美好,他又忍不住想要打破这种美好。所以他对继欢格外有耐心,一次一次试探,一次一次靠近。也许开始他是想看这个少年能够做到什么程度,甚至有些恶意戏弄的成分。但是继欢一次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第一次毫无目的地想帮一个人。这个举动对他和继欢都是一个重大的改变,他的一次温柔拯救了继欢,也拯救了后来的他。只是遗憾,阿瑾和继欢没有在最恰当的时候早早相遇,要是能早一点,阿瑾应该不会一个人绝望里浮浮沉沉这么久吧。
每一份感情仿佛都在等待一个恰当的契机。阿瑾和继欢之间,没有青梅竹马,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相濡以沫。两个生于尘埃中的人,独自走过漫长黑暗后终于交汇,从试探到理解再到包容,彼此都是对方眼中最明亮的所在。我希望他们能早早相遇、早些终结独自一人的孤寒,但我又不希望他们早早相遇。
因为只有经历过去、现在、未来,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才是真正适合彼此的对方。阿瑾在不知道的时候错过了很多,在他的心快要完全变冷的时候,他遇见了继欢;继欢通过那群小魔物一步一步看清了真实的阿瑾,阿瑾通过继欢看清了逝去记忆里错过的温暖。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遇见了真正的彼此,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时候。谁又能说这不是一部好看的小说呢?
[本期榜评执笔人为粉丝评论家“楚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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