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耳
他是二十世纪末阿根廷文学的领军人物,被视为继博尔赫斯之后拉丁美洲最奇特、最具独创性的小说家之一。他的作品里,充满着惊奇、怪异、矛盾、荒谬、梦幻、诡谲,和天马行空不受限的想象。构思的“智慧”、手法的“新奇”、叙述的“怪异”、故事的“碎片化”……这迥异的写作习性让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空洞感,不知其所言的怪异会伴随着读者的整个阅读过程,因而时常有人称他的作品是阿根廷文学中的“不和谐音”。
然而,《2666》作者罗贝托•波拉尼奥却称赞他:“他是当代极少数最伟大的西班牙语作家之一。一旦你开始阅读他的作品,便不会想停下来。”西班牙《国家报》更是直接评价:“你真的应该到阿根廷南部去寻找那位当今西班牙语文学界最具创新精神、最令人感到兴奋与震撼,也是最具颠覆性的作家:塞萨尔•艾拉。”
是的,他是塞萨尔•艾拉,在此次诺贝尔文学奖揭晓之前也是热门人选之一。面对预言,他说:“对我来说,这毫无意义,一旦获得了如此重要的文学奖项,就会变成公共人物,这可是个大麻烦,因为会失去眼下默默无闻的地位;那样一来,如果出门骑自行车,就会有人指指点点……不不不,太可怕了。我还是尽量保持现在的状态吧,我连电视都还没上过呢。不是因为我犯了法或者干坏事要隐姓埋名,而是我想继续低调地做好事呀。”低调地做好事,就是坚持写作,成为“百科全书式的作家”。
70岁的艾拉,多年来始终保持着一个写作习惯,即每天坐在咖啡馆里写作,也许只写几个字,或者几十个字,最多不超过几百个字,对待写作是“缓慢而安静,就像颗星,从未犹豫或停止”,但是只要写下,便从不修改,他把这种方法称之为“一路飞奔式写作”。如他在《艾拉医生的神奇疗法》中写道:“写作收纳一切,或者说写作就是由痕迹构成的……究其本源,写作的纪律是:控制在写作本身这件事上,保持沉稳、周期性和时间份额。这是安抚焦虑的唯一方式……”1975年出版首部小说开始至今,他已发表近百部小说、短篇集和散文集,内容包括科幻、犯罪、侦探、间谍等等,形式则涵盖历史、自传、(伪)传记、书信体等,他说:“要写出好文章并不难,是可以学习的;但是,下决心写作绝非易事,因为写作拼的是生命。”
出生于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小镇的艾拉,在创作伊始题材则主要取自阿根廷潘帕斯大草原的风土人情,最具代表性的当属1981年出版的小说《女俘爱玛》,这本书被视为艾拉的经典成名作。毫无意外地,这本书也极具奇谲的想象,场景神秘而梦幻,真实和虚构被消解了界限,具有非常明显的“艾拉”标签。女俘爱玛,怀抱婴儿被押往阿根廷蛮荒的边陲,一路辗转遇到各色荒诞人物:想要自己印刷纸币建立货币王国的军官、沉迷于享乐的印第安王子、神秘的卡特里尔王妃……这些人打牌、抽烟、印刷钞票,或者往身上涂抹油脂、用野生莓果彩绘,与爱玛这个流落于印第安部族中的白人女子,在潘帕斯草原和丛林中构成奇异的图景。
同时期出版的《野兔》,更是荒诞不经,就好似一个天真的儿童在毫无逻辑的讲述故事。传说里潘帕斯草原有一只会飞的野兔,英国人克拉克便带着一个少言寡语的高乔人向导、一个活泼可爱的画师、一匹神奇的骏马走上了寻找野兔之路。途中,他们又不得已追加了一项任务:寻找神秘失踪的印第安马普切人的酋长……艾拉用一种清晰、雅致而又略带嘲讽的语调,揭晓了寻兔团一路上遇到的匪夷所思的谜团,并在期间探讨了人生的连续性和共时性、印第安生活的真实性和虚构性等等。严格说来,此部小说过程始终贯穿着紧张和悬念,最终却没有所谓的“结局”,让读者始终心浮于此,如吊着一口气无处释放。
不难看出,逻辑构造对艾拉来说不值得一提,他就是要通过荒诞的描述,建起虚构的世界,把一切现实的不合理在自我的空间里“合理化”。而想象力在艾拉这里,是没有限制的。他笔下还有众多难以赘述的想象:一个小男孩因冰淇淋中毒而昏迷,醒来后成了一个小女孩;风爱上了一个女裁缝;一个小女孩受邀参加一群幽灵的新年派对,前提是得先去死;一名韩国僧侣带领一对法国艺术家夫妇参观寺庙时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蒙娜丽莎》的油彩不仅有生命还有超能量,可以突破保护罩游走于现实与幻想的边界,去经历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命运旅途……
正如艾拉所说:“文学注重的是细节,是环境,是这两者之间恰到好处的平衡。精确的细节使一切跃然纸上,但如果失去了环绕覆盖在四周的环境,细节只不过是一份杂乱无章的目录而已。环境使作家能够以自由的力量写作,不带特定的目的……”
年幼年少时候的艾拉,胆小又近视,只好把自己藏到书堆里,用阅读丰盈自己的世界。天长日久成了习惯,结果成了写书人,写出书来,再让别人藏进去。如今的艾拉对于中国读者来说,还相对陌生,其作品也并未经过大量译介传进来。但无需怀疑的是,他迟早会凭借自己独一无二的想象力,让更多的读者藏进他不遗余力构建的文学世界。
在那里,你会看见阿根廷潘帕斯大草原的广阔、辽远与神秘,会看见巴塔哥尼亚荒原和拉普拉塔河既静又野……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会重新定义何为“想象”。(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