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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维章
3月24日至5月14日的北京画院,营造了中国园林移步换景的空间环境,在这其中,赵孟頫、周臣、文徵明、祝允明、唐寅、仇英、戴进、陈淳、陈洪绶、石涛等创作的48件(套)元代以来名家之作,更为公众带来一场身临其境的游园之旅——由北京画院与辽宁省博物馆联合主办的“中国古代书画研究系列:信有山林在市城——古代文人的隐与仕、物与心”展览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展览通过“林泉之心”“雅游适意”“壶中天地”“诗画映景”四个板块,讲述了园林所承载的中国士人的物质生活与精神家园,呈现中国古代文人的观物与识心。
西园雅集图(纸本设色) 李士达(明代)苏州博物馆藏
清风与明月
中国文人是园林的主人,也是园林的精魄。在他们的绘画中,无时无刻不展现出对田园生活的向往。秉持高洁、寻觅风雅的文人士大夫,在群山与树林相映成辉处,与清泉顽石相伴交友,在园林中安置自己内心世界的一方净土。闲居其中,观物赏景,体会那一番无价的清风与明月,感悟那一种有情的近水与远山。在一幅幅或独居、或高卧、或渔樵的画卷中,他们寄托着理想与抱负的热忱,积蓄内心的力量,寻找本心的宁静。
故宫博物院藏《沧溪图卷》是明代画家文徵明为友人吴俦所作的别号图。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年逾古稀的文徵明在弟子朱朗、周天球、彭年与儿子文彭、文台的陪同下游览宜兴,并得到了吴俦的款待,因此为吴俦作《沧溪记》并图。吴俦原任山东武城县令,辞官以后决意归隐老家荆溪之上,自号沧溪居士。文徵明以清澈的流水比喻吴俦居官清廉,描绘出仕宦文人书斋庭园的清幽景致和高隐达观的生活意趣。
丝竹之雅事
园林是古代文人生活的居所,也是交游的空间。他们常常于园中游山玩水、赏月对弈,诗酒唱和、书画遣兴。而园林所承载的,也从君臣间的宴饮转化为士者间的雅集。传世的雅集图像,为文人的交游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资料。他们不仅要“青史留名”,还渴望“名园留像”,以文会友,因园生情。随着画家的安排,从摆设与服饰的细节中,表现出流觞曲水的闲雅。当观众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仿佛能照见千年前的丝竹管弦、吟唱欢笑。
苏州博物馆所藏《西园雅集图》是明代画家李士达根据这一经典母题绘制的佳作。西园为北宋驸马都尉王诜府邸,宋时文人墨客多雅集于此。宋元丰初年,王诜请画家李公麟将自己和友人苏轼、苏辙、黄鲁直、秦观、李公麟、米芾、蔡肇、李之仪、郑靖老、张耒、王钦臣、刘泾、晁补之以及僧圆通、道士陈碧虚等人的交往以绘画的方式记录下来,绘成《西园雅集图》。由于画中之人多为千年难遇的翰苑奇才,后人景仰之余,纷纷摹绘,成为中国美术史上不断描写的重要主题。
清供之雅物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园林,是一方微缩的世界,如同“壶中天地”,将林泉丘壑、亭台楼阁安置在方寸之内,呈现出中国文人以微观见宏观的生命哲学。造园者将园林营造成自然天地,作为“心”的安放之处。石、砚、瓶、架,这些手边清供的雅物,为它增添了生活气息;鸟、兽、虫、鱼,这些鲜活灵动的生命,为它补足了动静之宜;梅、兰、竹、菊,这些意蕴悠长的植物,为它附着了人文情怀。吴门才子文震亨曾写下著名的治园指南——《长物志》。长物,本乃身外之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却是心之必需。
明代画家陈淳所绘制的《墨花八种卷》创作于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这一年陈淳出行归家,见春华繁盛,有感而发,单以水墨绘八种春花:绣球、栀子、兰花、牡丹、桃花、瑞香、月季、玉兰,淡墨勾花,重墨勾筋,俯仰欹侧,纵逸多姿。清代金农所作的《雪浪灵璧图》绘雪浪、灵璧二石。雪浪石因苏轼而闻名,是苏轼任定州知府时所得。此石如百泉涓涌的水波纹,甚得苏轼喜爱,特将书斋定名“雪浪斋”。从唐宋时起,名人雅士赏石、玩石蔚然成风,叠山、理水也就成为中国园林不可缺少的元素。
诗歌之文采
中国是诗的国度,园林则是用诗铸成的自然。古代文人常常在诗画合一的语境中体味园林之景,也往往将园林之景塑造为一场诗与画的盛宴。晨光熹微之中,五柳先生归园田居,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兰亭清流之上,王逸少携群贤举修禊事,游目骋怀,畅叙幽情;琅琊醉翁亭之间,文忠公与滁人同游,共享山水之乐,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中国文人不仅落墨铸就皇皇长文,也以妙笔丹青养成不朽林泉。它们存在于每个中国文人的梦中,是陶潜的桃花源,也是你我的乌托邦。
元代赵孟頫所书《归去来辞》全卷六百余字,一气呵成,流露出作者书写时的超然心境。1286年,南宋灭亡已近10年,元世祖忽必烈派侍御史程钜夫到江南“搜访遗贤”,其中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赵宋宗室后裔、位列“吴兴八俊”之首的赵孟頫。尽管得到皇帝赏识,但朝廷里关于赵孟頫更多却是“亡宋宗室,不宜侍左右”的言辞。是辅佐元朝统治者理国治世,还是归园田居?赵孟頫写下《归去来辞》,也许正是其当时矛盾心境的表现。
园林,承载着中国文人对于外物与内心的观照,蕴藏着东方独特的哲学与美学,成为千百年来士人涤荡心灵的理想居所。如今,当我们再次聚焦“园林”这个主题,除却与古人跨时空的观看与对话外,更希望从中国传统哲学与思想中,找到其与当代链接的意义:或如人格的自修与胸怀的开拓,或如在孤独的自处中找到灵魂的陪伴。园由心造,纸上游园,就让我们在“壶中天地”中寻觅一方自我之境,然后诗意地栖居。(戴维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