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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戥
段正渠是从心、率性、执着于绘画艺术语言探索和选择性关注社会事物的画家。他的作品始终围绕他热衷的事物,基于个人认知,在不断突破中建构理想的艺术语言,适时表现情感与思绪,形成系列性的主题内容,绘画语言一直保持较稳定的形态和阶段性变化。
从1999年进京工作到2014年,段正渠不断“重复”或在新旧形式之间“反复”擅长的绘画主题和表现形式,逐步确立其独特风格,稳固其画界的地位。他沉心于表现陕北、黄土高原和黄河两岸农民生活,隐含着对现实生活的亲密联系,也是他疏离、改变和摆脱卢奥画法的自觉时期。段正渠随心进行创作,是2015年后的近十年。他作画只为记述即时的感悟,绘画真正成为他生活的必需。
段正渠最初对卢奥绘画的模仿与借鉴,有独到的理解和个性化表现特征。他融入对地域环境观察、感悟、感动、写生之下综合激情的酝酿,选择最打动自己的场景或人物情态,从画面结构出发,不事形象细节,尤其忽视人物面部表情的刻画,重视画面整体结构、气势和人物动态的把握与主观气氛营造的情节叙事。
随着画家年龄、阅历的增长,以往的主题创作在内涵与形式语言上,已不再适合画家渐趋深刻的地域风物理解和情感的抒发,且面临形式延续导致的图式重复危机。这正是段正渠有意疏离、摆脱卢奥绘画风格样式的根本原因。段正渠认定他的表现兴趣和擅长依然在与故乡相关的北方,他适合画北方的人和景,因为那是他能自由思考和述说之所,那里延续着他以往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将那段时间所有作品视为阶段性思想的尝试、实验、整合和调整的探索过程。油画和纸本写生作品,作为素材和开拓新风貌的实验手段,与一贯的主题创作形成并行发展势态,相得益彰。
七月黄河之二 140×180cm 1999年
2015年的一天,段正渠面对刚完成的一幅黄河主题的作品,反思自己绘画语言的探索变化之路:有意识地变化多次,但每次的探索又都变回了过去,呈现若即若离的“持续”和原先内容与形式的“重复”。体悟每次变化的过程,“虽说走得不远,但体会和收获很多。感觉非常好。知道该怎么画了”。于是他毅然改变。
这次改变段正渠持续了六七年,才让他感觉有些理想的面貌。他首先强迫自己放弃认知上对陕北、黄土高原风情和黄河两岸农民的崇高感,视其为平常,平静看待自己以往对绘画艺术的神圣意识,努力改变过去偏爱的那种宏大、饱满、强劲等富有视觉冲击力的趣味追求。其次,放弃或改变过去惯用的“大笔厚画”法,采用色粉,以“小笔薄画”方式改变从前“深”“重”“厚”的画面效果。为此,他用坦培拉画法创作了2米尺幅的第一幅画作。随后,连续画了多幅作品,同时也用其他方法创作。
此后,段正渠将西北的甘肃、新疆和晋北的右玉作为主要描绘对象反复去写生,画了众多风景画。这些作品以现实物象为情感牵引,植入他对人生的感悟,并依托脑海中对故乡有同质化性质的经验和记忆,建构日趋“繁”化、信息容载量增多的意象性画面。情感表达由粗豪、憨直、生猛和外化,转向细腻、含蓄和内敛。在各地之间隐含荒、寒、孤、旷的相似性画面情意之外,折射出各地域民众和风情背后的共性情感差异。作品多以极个人化的选择性方式呈现,写生之作居多,油画、水彩画,甚至用水粉画于包装箱纸板之上,作品类似见闻日记般有感而发,不再有迎合,只为与内心相合的自适表达。其中增添了几分随意和游戏成分,物象描绘消除了从前的刻意性,画面表现出特有的沉静、悠缓、平和情调,形象与现实游走于亲密与疏离之间,耐人寻味。他的风景画较从前有疏离自然形貌而蕴含荒寒、旷远、脱俗诗画意境的突破。艺术形象背后,应是画家内心曲高和寡、孤独心境的真实显现。画面思想情感的表现日趋细腻、深化,这在其延续性的主题创作中也被同步融入。段正渠在数十年绘画语言探索和发展中,没有因为关注新的表现对象而彻底放弃使之成名的绘画主题和惯用表现手法,不失为他的睿智:在持续司空见惯形式语言的同时,让人们逐渐了解、适应其全新的语言和图式,实现他超越自我的艺术语言转换。
从整体看,段正渠的叙事方式不完全与现实事物对应,而是从现实中抽取的意象。他将人物形象进行高度概括的类化处理,主观地“重置”于特定环境,随画面情境营造选取和调度主观合情的场面,组成与现实陌生而又合理的画面结构,令人有种初见有众多诱人故事的人及与之相关的人和事时那种情境感。
因为臆造情境的表现,段正渠的画面结构突出呈现简约和单纯的主观意识。这种简约和单纯又随时间推移逐渐由外化的张扬形态悄然转向内化的沉静、细腻和含蓄的表现。随之,画面的情节叙事意义日渐削弱,尤其2015年之后作品的情感表现,隐喻、象征,令人费解的意味渐进增强,但形式语言依然有国外大师的痕迹,因为他时刻通过展览、画册或网络途径了解外界最新的艺术动态,并选择性加以实践性尝试、借鉴和创变。
民谣 130×195cm 2020年
随即,段正渠的人物画中隐喻和象征意味日益凸显,甚至难以区分是借鉴魔幻现实主义还是超现实主义绘画理念和手法。有人认为他未能像表现陕北和黄河两岸风情那样找到极具个性的形式语言,更未形成独特的绘画图式。笔者认为,时代的发展日趋淡化外在的地域特性,人们的穿着、生活器用逐渐趋同化,城乡间仅限于意识的程度差别。段正渠的画面主题内容表达很难落实到与具体地域吻合,甚至难以将西北和晋北的风物恰当地落实于两地特有的现实生活形式上。虽然他在画面效果上努力区分地域性表现,保持绘画风格相对的稳定性,但未能像他画陕北和黄河的主题作品那样聚焦于当地日常的典型物象、活动营造画面情境,因为受众已失去或根本没有对段正渠所画地域范围内人们日常生活特质的认知。至于地域性风景和静物作为作品的描绘主体,则更难突出表现观众所感知的特定地域共性特征及其情感。抛开现实的描绘对象审视作品,受众只能有限感悟画面适时情绪、情感和思绪的表现,而有失写生所诱发的特殊性把握。
时代发生巨变,画家能保持常态,持续独处的思考,使认知独立于纷繁复杂的社会变化过程,抽取过往的记忆结构和现实的感悟再重组呈现何其难得。审视生活状态的改变和审美意识的变迁,段正渠的作品,因于对现实体悟和对区域人物性格共性认同获得意象的真实,使其画面处理产生某种线性联系与惯性特征。这使人们不再热衷于他作品中的主题表达,而关注他新的绘画形式语言。例如,他作品中魔幻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表现,可谓看清现实之后新的视角和方式,是现实时空错位的动态缀合式存在,也是现实中可望不可即的内心缺憾的补充,还是画家无意识理想的视觉呈现,更具内心情感之下现实的真实性。
2022年,段正渠经过一系列绘画语言探索之后,完成了十多幅能体现此阶段绘画风貌的作品。他认为作品在整体上相对自由,符合他当下的心境和对绘画语言新的认知。用他的话说:“对劲!”
这些作品“去情节”的逻辑消解使画面变得荒诞,互不关联的多个局部情节构成时空错位的琐碎叙事,营造的环境使人物和动物置身其中又似脱离现实,人物比例悬殊并置于同一画面……以简括而动态突显于刻画复杂的山河背景或纷乱的人群中,形成精粗对比。画面的形、色结构组合,通过乍看随意的横竖、大小、高低、长短、远近、疏密、繁简和明暗等形式构成有序的变化并获得协调统一,尽显其精善的推敲。画面色彩依然以黑、灰和降低纯度的蓝色为主色调,偶有相对亮泽的橘色、红色……其画法,较从前多了几分轻松、空灵,也为意境的主观营造增添了虚无的迷幻感。看似“去情节”的主题弱化,实则增加了多义的指向性,更能引发观者多元化的理解。
与其说段正渠通过模仿卢奥的绘画语言而成名,不如说他借助卢奥的绘画掌握了具有语言共性规律的语汇和语法,叙述他无可替代的个人思想和情感。在他形象的叙述中,既有昨天遗留的印象和今天所触发的感受,还有对明天期盼的想象……总之,无论是茫然、困惑、苦闷,还是豁然、平静、惬意与欣喜,他始终在述说自己,述说他主观态度之下与自然界人、事、物之间的亲密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