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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樱
诗人臧棣曾说过:“我就想在一条别人认为不可能的道路上,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就看看能不能走通。”实际上,他一走四十多年,不仅走得通,还蹚出条前所未有的新路。
新诗集《最美的梨花即将被写出》收录臧棣四十年诗歌作品的精选,分为“白塔和凤凰”“火舞和银貂”“未名湖”“非常起源”“永别是不可能的”“雪白的起点”六辑,每个小标题恰如关键词,点睛出不同时期的诗歌意象,也见证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的创作心路和情感脉络。他不断打磨和淬炼语言,愈发醇厚和圆熟,“我必须学会和语言一起游泳”,他把全部生命融入诗歌创作,他本身也是诗的见证。抑或说,语言是精神的路标,引领我们吟啸徐行,遇风浪不退缩,有阴霾不沮丧,活成一束光的模样,照亮自己,也温暖众生。
诗人黄灿然在《希尼的创作》中指出,“一个真正的诗人的任务并非表达感情,甚至不是处理感情的复杂性,而是处理语言的复杂性。这是一种技艺,如何把这一技艺磨练得炉火纯青或鬼斧神工,便成为一个诗人终生不懈地努力和探险的目标。”诗人创作好比匠人打铁,向语言内部深入求索和反复捶打,滤掉浮华和喧嚣,抵达美和真理。臧棣的诗歌具有敏锐的洞见和深刻的哲思,短小精悍,意蕴悠长。譬如,“我变成一匹马/浑身雪白,奔跑在你的寂静中”“寂静之歌突然响起/星星是你的眼神,但你更活泼”“我赌上了全部的寂静/却输掉了穿越了一半的森林”。“寂静”一语多义,对应诗人内在的波涛起伏。希腊诗人埃利蒂斯在《光明的对称》中强调,“真正的诗歌永远是语言内部而不是其外部运动的产物。思想正是随同它们语言表达的产生而产生的。语言的因素起到巨大的作用”。诗歌的思想性体现诗人的全部尊严,臧棣深谙如此,“雨是一次胜利,以我们为号角/下出了时间的真相”“孤独很深刻,划破/古老的泡沫,引导你/看清了宇宙的另一面……从蝴蝶的睡眠分泌出的/这些漂亮的无形/也可以是人性的一张彩票”。类似的诗句闪烁着思想的光辉,隽永,深刻。
书中“蝴蝶”的意象反复出现,使我想起既是小说家又是蝴蝶专家的纳博科夫,他从小迷恋蝴蝶,与恋人参加校园运动会时再次写到蝴蝶,“一只与我们浪漫史同龄的黄绿蛱蝶,在花园的一条长椅背上,晒着它碰上了的黑色翅膀”。像蝴蝶一样的轻盈、美丽、玄思、绚目,臧棣的那支笔像极了“捕蝶器”,从纤细、微小、边缘的角度入手,捕捉人世间的忧伤与迷惘、美好与感动,定格生命的短暂一瞬,看到无尽的可能性。如他所说,“苍鹰的每次翱翔,也都是在重复自己。所以,重要的是,它在该飞起来的时候,你的确看到了,它能飞得起来”。
诗人因其敏锐的天性和独特的洞见“看见”细节——细节即心灵的褶皱、灵魂的指纹、时间的痕迹,他于寻常事物和日常生活中挖掘共性之美,打开命运的匣子,揭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他的创作并非一鸣惊人,从“未名湖”系列似乎就开启了探索。未名湖象征深不见底的精神海洋,他的作品里内蕴着“青春之问”,答案在风中飘。不得不说,他的诗歌体量很是惊人,承载的思想重量可想而知。除此之外,他以“日记”“协会”“丛书”“入门”“简史”等命名的系列诗歌,俨然不是简单的归类,而是构成一种写作的自觉,为那些被忽略的“微物之神”建立生存档案,以诗的名义为它们正名。
“诗歌的见证比新闻可靠。如果有什么东西不能在更深层面也即诗歌的层面上验证,我们就要怀疑其正确性。”切·米沃什的观点在今天依然不过时。蝴蝶,不过是诗人的另一个“替身”,他以丰富的想象力和持续的创造力呈现精神世界的斑斓和迷离,捕捉那些被忽略和被遗忘的日常图景,通过语言淬炼和思想提炼展现人性之美,为时代立传,也使大地上的万物生灵平等对话,彼此凝视。
﹙《最美的梨花即将被写出》臧棣/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