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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秋海
遇到的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是:“古典音乐如此高雅,如何欣赏?”无论你怎样解释,问者仍是一脸的不信。
美国已故学者桑塔格说:“玫瑰就是玫瑰,而已!”她说的是文艺作品,欣赏它的美艳就够了,何苦非要知晓它的象征意义或载了什么“道”?玫瑰象征爱情,立马就成了负担,因为算计着要买几朵。99朵象征“长久”,她才高兴。她看到的是数字,折磨你的是钱财,玫瑰的好看馨香则置之不顾。不敢问津古典音乐也是同理,总觉得里面蕴含着无限奥妙、象征或思想,坐失对其感性美的赏鉴,于是不摸不碰,敬而远之,反正它不是女友,得罪得起。
黑格尔对一切美的东西也凑热闹。他说美是理性在感性中的显现。什么是理性他语焉不详,我们姑且通俗一点,理解为内容或象征。他也承认这个理性不大好懂,吓跑一众人,尤其是形式臃肿庞大者,如古埃及金字塔,如具有强大象征意义的古希腊雕塑和中世纪绘画。金字塔、古希腊雕塑有啥含义?依靠我们脆弱的感性不易勾勒清楚。但音乐和语言却不同,音符闪烁跳跃,“觥筹交错”,像浪花似地相互吞噬交融,最契合我们变化无穷的感性狂想,每一次音符的重组再生都将无限的“理性”翻卷展现出来,换句话说,你的感性有多丰富,翻滚出的理性就多么淋漓尽致。
解读空间如此之大,有何高雅难懂之虞?有人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主题锁定在“扼住命运咽喉”,此话不甚妥。你当然可以这样去听,事业不顺,命途多舛,但仍不气馁,这是一个极好的激励主题。但一个希腊汉子,在地中海岸边歇憩,炎热海风吹拂而过,他酒足饭饱,听着贝九,想的是与命运抗争吗?他望着蓝色天空、玫瑰色海水,想到的是风涛朝夕吞吐,鱼龙渊窟盘踞,万川纷流,他乃小岛上一介渔夫者也。他还想到奥德修斯当年漂泊海上是多么不易,想到午后来场暴风雨多么惬意;那四个被定格为“命运”的经典主导动机音符让他想起下次出海打鱼为了对付风浪,得用锤子“当当当当”敲死船板的钉子。乐评人又说四个音符贯穿曲子始终,但我在第二乐章里怎么也听不到命运狰狞的面目,那乐音缓慢冥思,烟雨蒙蒙,正是催眠遐想的药剂,眼前是片石孤峰,清池皓月,顿入禅语静心之境界。
马斯奈的《冥想曲》本是皈依上帝之音,虔诚肃穆,优美灵动,但你不信神也照样可以听出一片灿烂之景:凭窗眺望,花木掩映处一泓池水,推窗开卷,字字碧鲜,远景轻岚出岫,淡淡欲散……
海顿的“惊愕”交响曲本是为讥讽欧洲贵妇人而作,但第二乐章光影五色,苍润古雅,种种古典乐派的技巧巧夺天工,美冠天下,像朵冷艳玫瑰。无他,玫瑰而已。(王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