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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行军
玛丽娅·巴什基尔采娃,芳名在《第二性》和《金蔷薇》里都出现过,茨维塔耶娃以她为偶像,英国前首相格莱斯顿称赞其日记是“留给人类文学事业的财富”,而她与莫泊桑的书信故事被拍成电影《莫泊桑情事》热映,但很多人还是会问:玛丽娅·巴什基尔采娃是谁?
她是天才的艺术家,于1860年出生于俄罗斯帝国治下的乌克兰,故乡在波尔塔瓦,是果戈理的老乡。她出生贵族,童年时就跟着母亲游遍欧洲。她博览群书,书房里有各种语言的书籍:法语、意大利语、英语、德语,以及拉丁语,甚至还有希腊语。她美丽浪漫,多才多艺:17岁学画,20岁处女作登上法国艺术沙龙;24岁香消玉殒,三年后,她的日记法语版出版,又三年,英文版面世,令无数读者捧读。
如今,她的日记《渴望荣耀》(后附她与莫泊桑的往来书信)汉语首版经典再现:大开本,精装,163幅插图,绚烂图画对应凄美人生,仿佛其生命的写照。诚如她所说:“人生所有的事情,都环环相扣,紧密相关,互为铺垫。”所以,她的渴望,她的虔诚,她的心机、美德以及快乐和悲伤,她爱恋背后无法“删去”的情欲,她对艺术的苦苦追求,她与莫泊桑通信时的“戏耍”,她的时而女王时而奴仆,她那愤慨不公、抗争命运而又撕裂啜泣的内心独白,都是短暂生命的一次次顽强怒放。
日记展现了玛丽娅·巴什基尔采娃的很多面,而她与莫泊桑的通信则展示了其智慧的、幽默的、有点恶作剧的一面。
1884年,她生命的最后一年,绘画《见面》成为其艺术生涯的巅峰之作。同年,莫泊桑出版了长篇小说《漂亮朋友》,发表了《项链》,38岁的作家志得意满。这年春天,她给他写了第一封匿名信。
“一年以来,一直有给您写信的冲动”,显然,她是精心谋划,貌似少女端庄,又暗藏挑逗意味:“您年轻有为,至今未婚。但我提醒您,我可是魅力无穷啊。”莫泊桑倒显老派,戒心十足,“让我们像有理性的人那样谈一下吧”,故意回信潦草,多处涂改,可谓态度极不端正。她的回信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只能给予这样模糊的描述,比如金发,中等身材……至于道德……我的外表就足够值得夸耀的了,您不久就会知道的,我住在马赛。”更针对他回信的傲慢加以讽刺:“请原谅信上的污渍和涂改,但我已经抄写三遍了。”
这下,莫泊桑看出了来者不善,但也好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用文学笔法试探,诱她上当,诸如:您使用什么香水?您是美食家吗?您的眼睛的颜色?等等,最后忍耐不住:“夫人,亲吻您的手。”随后告知住址:戛纳,赫当路1号。
第三封信,她随机应变,大谈艺术和文学,随口甩出诸多名人:乔治·桑、福楼拜、巴尔扎克,还有孟德斯鸠。接着笔锋一转,干脆讽刺起对方来,“大腹便便,穿着材质粗糙的短马甲,最后一颗扣子都扣不上了”,然后欲擒故纵,“您不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却又透露自己使用的香水是有品位的,吃货,耳朵小巧,眼睛灰色,是音乐家,云云。
这封信,彻底让小说家晕菜了。他搞不懂对手到底是热情如火的美少女,还是才华横溢的韶华贵妇,抑或装腔作势的老学究。回信愈发谨慎,也更无趣,不过倒也坦诚,表明为何谨慎:“您认为我怎样?身处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中间,我自己也戴上了面具。真是可怕!”
她应该是被莫泊桑的“面具”触动了,说了些实话:“那么,再见!如果您希望的话,我想原谅您,因为我病了,而且得的不治之症,我为自己感到遗憾,为所有人感到遗憾,为您感到遗憾……”女孩可能也觉得无趣了吧,心灰意冷,最后说:“好吧,好吧,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忘记一切。”
遗憾的是,她给莫泊桑的信都没有标注时间,无法看到她写信时的真实状况:病情的、心理的。但从莫泊桑的一封回信写于1884年4月3日,可以看出那个前后,她的身体和心情都十分糟糕。3月31日她在日记中写道:“我不再画画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在一处古老的花园里创作《春天》,不如意,很折磨人。再有就是《见面》能不能获奖搅得她心神不安,夜夜难眠。
而在莫泊桑这一边,他看到她要抽身而退了,如梦初醒,“您所表现出的烦恼、直率、纯真和魅力,深深地打动了我……信中流露出的善良,还夹杂着恼怒,惹人怜爱。还有什么比这种真情流露更珍贵的呢?”显然,他判定写信的应该是一个红颜知己,他渴望见面,“面对面的交谈,即使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也比写十年的信更能了解一个人”,最后,他再次“亲吻您的手,夫人”,并写上住址:都隆街83号。
可是,他再也没有收到这位“夫人”的来信。
造化弄人,日后,当莫泊桑得知写信的人就是玛丽娅·巴什基尔采娃后,前往她的墓地致祭:“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玫瑰,我用以撒满的道路是这样的灿烂和短促。”说不尽的悲伤与遗憾,都在这句短语中了。
最后,还是用玛丽娅·巴什基尔采娃14岁时说的话作为尾声吧:“生命如此短暂,要尽可能开心大笑。”(范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