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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慕宇
《〈山海经〉通识》沈海波 中华书局
对鲁迅而言,童年保姆长妈妈的形象,与《山海经》有着密切联系——当阿长将“有画儿的三哼经”(即《山海经》)送给他,鲁迅盛赞道:“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这四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
文豪鲁迅痴迷于《山海经》,历史上的文人雅士何尝不是如此?隐居乡间的陶渊明,在珍贵的农闲时段,一遍又一遍赏读《山海经》,感叹道:“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在陶渊明薄薄的文集中,《读〈山海经〉》组诗足足有十三首之多。
《山海经》究竟有什么魔力呢?笔者以为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与描绘。然而,关于此书内容的真伪考据,历来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书中的海外世界全是神话想象,也有人认为山海记录有迹可循。在此意义上,古典文学学者沈海波的新作《〈山海经〉通识》,着实是一部考证扎实、观点清晰的著作,对于我们理解和研究《山海经》具有很大助益。
古人认为我们所生活的大地被四周的海水包围,所以惯用“四海”“四荒”表示远方异域。所谓的“海外”与“海内”,只是一种模糊的分野,泛指边远之地。“山海”指天下之山川,并非特定的某处某界。关于“经”,通常被理解为“经典”,而在先秦时期,“经”其实泛指书籍;所谓“经纪”,还可指通行游历,《淮南子·原道训》:“经纪山川,蹈腾昆仑。”高诱注释说:“经,行也;纪,通也。”直至汉代,学者们才将一些具有典范意义的著作称为“经”。《山海经》以怪诞著称,并非如《诗经》《尚书》等著作,是因为人们尊重典范才被称为“经”。
有意思的是,《山海经》由《山经》和《海经》合而为一,但是,这两部分相对独立,不能等同视之。西汉中期后,《山海图》亡佚,仅残存文字,刘歆校定时将这部分文字命名为《海经》,并与《山经》合为《山海经》。
沈海波认为,《山经》又名《五藏山经》,此书目的是让人们了解天下山川的财用,《五藏山经》不是纯粹的地理志,而是详备各地风俗与物产。此外,《山经》所载,以亲身经历为多,真实性更高。比如郦道元巨著《水经注》,引述《山海经》107条,足见其地理研究价值。现存《海经》是《山海图》的文字说明,《海经》内容较单一,以远近方国为经纬,记叙神话人物及传说故事,性质类似于方志或异域志。
《山经》内容包括山川草木、禽兽神祇,分为五方,井然有序,很可能出于一人之手,或至少是一人整合。关于《山经》的成书年代,沈海波认为“下限当不晚于战国末年”。许多学者根据《山经》记载铁矿山的情况,推测这是战国晚期的作品,因为战国时期才大规模制造并使用铁器。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于《山经》也多有取材。此外,战国时期的人对地域概念更加进步,有像邹衍这样的“九州”之说,而《山经》的视野同样开阔,符合战国时期的特征。
《海经》包括《海外经》《海内经》与《大荒经》以下五篇,因为内容、风格不一,推测很可能有多个作者。《海经》的成书情况也更复杂。顾颉刚认为:《海经》可分为两组,一组为《海外四经》与《海内四经》,一组为《大荒四经》与《海内经》。它们共就一种图画作为说明书,可以说是一件东西的两本记载。这里所说的“图画”正是上文提到的《山海图》。
《山海图》里记载着我们耳熟能详的“大禹治水”故事。其实,禹和父亲鲧在最初的故事版本中,都采用“堵”的方式抗洪,而禹所谓“改堵为疏”的策略,当出于战国时期——因为疏川导滞正是战国形成的治水经验,这种理解反映到神话中,便是改写大禹治水的方法。可以说,“大禹疏水的传说明显带有战国的时代特征”。根据这则故事以及类似考据,可推测《山海图》的创作时代,很可能是春秋晚期,因为《山海图》里的大禹治水,还在使用“堵”的方式。所以,《海经》的写作年代,基本可确定在春秋后的战国时期。
今天我们读到的《山海经》,祖本应当由西汉刘歆所校定,他说:“所校《山海经》凡三十二篇,今定为一十八篇。”(《上〈山海经〉表》)可见他收集了多种抄本进行校对,再加以整合。至南宋时期,诗人、学者尤袤又经过多年收集,比对十余种版本,最终于淳熙七年(1180)重加刊刻,这个版本是明清以降各种《山海经》的母本,也是而今《山海经》的定本。(赵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