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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 刀
很难想象,在深圳这样一个生活节奏超快的现代化都市里,居然会有人放慢匆忙的脚步,醉心于身边那些原本不太为人注意的小花细草,吮吸一缕缕漫不经心却又沁人心脾的花香。
《掌上花园》里的215种花草,皆是作者王国华多年行走深圳街头的观察与思考结晶。这些花中,有的独具南国特色,像“美艳并不凸显”的五色梅,有的则南北咸宜,如自带高贵气质的兰花草。在这里,花草并不是人类紧张生活的简单点缀。王国华以拟人化的细腻文字,勾勒出一种种花草的独有个性,或娇艳肆意,或低调含蓄,连平日里最不济的野花杂草,经他那饱蘸情感的笔触渲染,霎时变得富有“人情味”来。
很佩服王国华的用心,佩服他丰富的植物知识,居然能认识这么多的花草,居然能从中读出许多生活哲理来。在他笔下,映入街头的花草充满可爱的灵性,它们受得了喧嚣,耐得住寂寞,抗得了骄阳,忍得住阴潮。王国华的文字富含生活哲理,读这本书需要平静的心情,如在绿荫之下,和着泛起的微风;或泡上一杯绿茶,置身幽静的书房中,以便思绪徜徉于花草的海洋。
王国华不单单为写花而写花,几乎每篇,他都会有点睛之笔。他笔下的花有生命,有情感,甚至有自己的执拗与坚守。写到凤凰花时,他写道,“它们问过叶子,叶子不肯变黄。也不肯变得更绿。问过雨水,雨水不肯更多或更少。不是不愿意配合,而是有各自的节奏”。正是因为这种独有的傲骨,才造就了大自然的丰富个性,而个性同时又孕育了大自然进化不可或缺的多样性。刺桐的个性更显鲜明:“刺桐树寡言,花少,如话少的人。”王国华笔下的这些花,似乎都有一种不愿与人争宠的独有审美,它们宁愿在万物丛中坚守自己的个性,绝不随波逐流。
没有什么比木豆更能体现“个性”二字的了。在王国华看来,木豆天生的野性,“透着股谁也不服的劲儿”。他笔下的木豆,有点贾平凹《丑石》的味道:其貌不扬,其味也不香,甚至“那些花几乎没有完整的,全部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单独打量任何一棵,均七扭八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木豆的放荡不羁,自然难入传统审美法眼,这恰恰是它敢于展现“野性”的表现。木豆之所以能够跻身以传统审美为主导的都市园林,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屈的野性别具一格。
仔细咀嚼王国华的文字不难发现,他笔下的花草似乎不仅有自己的思想,还以种种方式融入人类生活秩序之中。白鹤芋的白掌内,“一根略粗的花蕊,好像古代上朝用的笏板,上面写着谈话要点”。这种穿越历史时空的想象,从一束花将读者的思绪拽到遥远的历史深处,自然也拉长了这种花的厚重内涵。在王国华自洽的语言逻辑下,“含笑花很具底线意识。似笑非笑,嘴唇微微上翘,随时可收回。在美与不美之间,绝不会堕落成为‘含哭花’。它的底线是不笑”。
文字是情感流露的窗口,写到花草,王国华难免会勾起过往的记忆。比如合欢花,王国华想到的是,在饥饿年代,几乎所有的物品都会被问“能吃吗?”合欢花恰恰不能吃,从食物角度讲是无用的。当年一个远房亲戚的院子里长着一株合欢花,因为不能当菜吃,所以得以幸存,所以在其他植物纷纷被送进人们饥饿的皮囊中时,合欢花有机会得以无忧绽放。“无用”只是一个相对性概念,像朱槿,相较于岭南诸花“可入中药者甚多”,朱槿却是个例外。不能入药的朱槿像合欢花一样,努力用自己的容颜“提醒世界”。
因为一些花草的南北共存,北方人王国华偶会读出故土情怀。同样是木棉花,对于老家在北国农村的人而言,看天吃饭的他们无意于花朵的灿烂姿色,而在意瓜熟蒂落的产量。而在南国都市,“市民爱木棉,皆爱花,捡拾花朵晒于泡茶,有解毒清热祛寒祛湿之功效”。二者视角的不同,功用选择自然相异。对于故土的情怀,让王国华在笔下还流露出一位游子的深深思念。五彩花既让人欣赏现在,也让人的思维伸向遥远的未来,比如归宿,“人已入土,坟地就成了家庭的一个分部,是所有房间中的一个。亲人随时等着我们”。
遥望城市街头的那些植物,其实并非独立存在,它们与人类相互映照,彼此渲染衬托,共同构成一幅幅人与自然的和谐图景。正是有了这样的独特审美,王国华才不会因为花瓣凋零而徒增伤感,也不会因为草木枯萎而平添哀愁。那些随风飘落的叶子,“落在路边或是水中,花儿都知晓,都同意,它们彼此的默契,就像你我一样”。在写到琴叶珊瑚时,他的目光没有仅仅局限于琴叶珊瑚,而是“看一看高处的鸡蛋花,再看看低处的琴叶珊瑚,仿佛妈妈领着女儿”。花草也常常是相依相伴。
那些花草之所以会被人们移植于市中心,权因这些花草与人类早就建立了许多饱含情感的联系,这也是王国华得以读懂花草的小小窗口。生活常常也是这样,有的司空见惯,但我们对此往往熟视无睹,更别谈一知半解。审视花草,其实也是在反窥我们自己的生活。某种意义上,那些不起眼的花草也是人类的镜像,人类喜好有时会决定花草的距离,但无论远还是近,亲还是疏,历经风吹雨打和岁月磨炼,花草始终不改自己的独有个性。(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