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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俊珺
近日,“印象·派对: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大展”正在上海博物馆举行。马奈、莫奈、雷诺阿、塞尚、凡·高、高更、毕加索、马蒂斯等30余位艺术巨匠的69件经典作品齐聚上海。
一家日本私人美术馆为何会收藏大量印象派作品?这些印象派画作里又有哪些“日本基因”?
表达最初的印象
1874年,巴黎市中心的一家照相馆里举行了一场不太起眼的画展。画展的主角是一群被巴黎沙龙展拒之门外的画家:莫奈、毕沙罗、德加、雷诺阿、塞尚和摩里索等。由法国政府和美术学院赞助的巴黎沙龙,是全法国最具有声望的艺术展览,入选者意味着得到官方的认可。在莫奈的倡议下,一批落选者以“无名画家、雕塑家、版画家协会”的名义举办了这次与官方沙龙展相抗衡的群展。
一位评论家看了展览后撰文写道:“莫奈的画最多不过是一幅素描,几乎不能算是完成的作品。”他讥讽道:“没成形的墙纸也比这精美得多!”他还以莫奈《日出·印象》的标题给这群艺术家起了个名字——印象派。
这位评论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原本带有嘲讽意味的名称不仅准确地概括了这些艺术家的艺术特征,“印象派”日后还会在世界艺术史上成为一个响亮的名字。
自诞生起,印象派就在一片争议声中成长,直到19世纪80年代后期才慢慢为人们所接受,并逐渐受到市场的欢迎。印象派画家们热衷描绘城市的田园诗:街道、早餐、郊游、散步、划船、节日场面……他们用画笔表达了一种新的艺术观念,即把艺术看作纯粹的自娱自乐,而不涉及思想和动机。
在绘画技术上,印象派画家尝试在户外快速作画,强调自然光的相互作用,并热衷于研究色彩和对瞬间印象的捕捉。莫奈的启蒙老师布丹曾对他说:“当你画画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个最初印象,这个最初的印象非常重要。你要非常顽强地保留自己对景物最初的印象。”这句话影响了莫奈一生,他坚持“在最易消逝的效果前表达印象”。
浮世绘他乡遇故知
19世纪末,一大批日本陶瓷器等工艺品漂洋过海来到欧洲。包裹在陶瓷器外面的皱巴巴的包装纸吸引了一群画家的目光。包装纸上来自遥远东方的色彩和线条激发了他们的灵感,使他们如获至宝。这群画家中就有莫奈和凡·高等印象派画家,而那些差点被丢弃的包装纸上所画的正是日本浮世绘。
1886年,凡·高在巴黎结识了一位日本工艺美术品店店主。在那家店里,大量的浮世绘作品给凡·高以前所未有的震撼。他陆续收藏了不少浮世绘作品,其中包括溪斋英泉、歌川广重、歌川国贞等歌川派画家的作品。他曾两度在巴黎的咖啡厅和餐馆里举办浮世绘展,并将自己的作品与浮世绘陈列在一起。
接触浮世绘后,凡·高的画风发生了巨大转变,他的画面开始变得阳光、鲜艳起来。他曾在信中这样写道:“可以说,我的作品受到了日本画的影响。”他临摹了许多浮世绘版画,还将浮世绘作为画中画描绘在自己的作品中,比如《包扎着耳朵的自画像》《有浮世绘的自画像》《唐吉老爹》和《坐在咖啡吧的少妇》。
19世纪末,日本浮世绘艺术在本土衰落,却在遥远的印象派艺术家的心中扎下了根。毕沙罗在观看了一次浮世绘展览后感叹:“歌川广重是伟大的印象主义者。这些日本艺术家让我们确信了自己的视觉倾向。”
德加也喜欢研究浮世绘,并在画面形式和色彩上深受其影响。他经常描绘巴黎普通人的生活,这与浮世绘对世俗生活的描绘一脉相承。
晚年的莫奈把从日本漂洋过海而来的皱巴巴的陶瓷器包装纸一张张铺平,镶在镜框里,挂在墙上。他收藏的两百多幅浮世绘作品是他一生所爱。
自古希腊时代起,西方造型艺术就以和谐、完美为最高理想。文艺复兴运动之后,科学原理进一步在造型艺术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日本浮世绘的装饰性画面具有工艺性,这种工艺性是与日本人的生活情趣紧密相连的。浮世绘传入西方后,加速了西方艺术中古典造型语言的变异。传统绘画一直追求的模拟真实感,逐渐被东方式的平面化、形状运动设计及色彩与线条的构成关系所取代。
从某种程度上,印象派绘画在发展过程中融入了来自日本的视觉基因。重视工艺性和装饰性的日本美术与印象派有着共通的理想,也更容易被西方人所理解和接受。在印象派之后,日本美术对欧洲的影响超越了绘画领域,拓展到设计、建筑等方面,引发了大范围的新艺术运动的兴起。
收藏印象派40年
印象派绘画是西方美术通向现代的起点,也是和漫长的西方古典美术所做的告别。古典美术作品中的宏大主题和精巧技法虽令人惊叹,却与普通人有距离感。而印象派则不同,印象派画家所画的是人们身处的生活环境,记录的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悦目的色彩、通俗易懂的画面,时至今日依然很受普通观众的欢迎。
在日本,有这样一座美术馆,它的收藏理念就是收藏那些美术专业人士、普通观众都能理解和欣赏的作品。它,就是POLA美术馆。
2002年,日本POLA美术馆在神奈川县箱根町仙石原开馆。这座美术馆的藏品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堪称20世纪后半叶日本私人收藏之最。POLA美术馆收藏有不同时期的印象派画作,其中包括19件莫奈的作品、16件雷诺阿的作品、9件塞尚的作品。这9件塞尚的作品涵盖风景画、人物画、静物画和浴女等不同题材,数量居于日本国内之首。19件莫奈的作品很好地反映了他的创作轨迹。16件雷诺阿的作品则几乎贯穿了艺术家的整个艺术生涯。
除了西方绘画,这座美术馆还收藏有日本绘画、工艺品、东洋陶瓷等多个门类的艺术藏品。POLA美术馆的藏品体系,几乎都是由POLA集团的第二代掌门人、铃木忍的长子——铃木常司(1930—2000)收藏建立的。他从未聘请过专门的艺术顾问,而是从书本中自学有关艺术品的鉴藏知识,靠着自己敏锐的眼力和艺术品鉴力,历经40年构建起这片收藏天地。
其实,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就有日本商人和实业家开始大量购买西方现代艺术作品。在日本经济腾飞期间,又一次掀起了购买印象派作品的热潮。20世纪80年代,在日本画商的组织下,一批富有的日本企业家飞赴美国,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破纪录地拍下了许多印象派名作。据估计,1987年到1990年间,国际主流交易市场上大约有40%的印象派作品被日本买家购得。
日本收藏家对印象派作品的青睐,既有文化认同的内因,也有出于投资价值的考虑,其背后交织着艺术史的逻辑、市场机制的推动以及社会心理的变迁。POLA美术馆在收藏印象派作品时,更倾向于根据个人审美偏好而非单纯投资价值,体现出对艺术本质的尊重。
此次亮相上海博物馆的“印象·派对: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大展”是POLA美术馆藏品在海外最完整的展示,既展现了印象派等艺术家对美的追求,也表达了收藏者铃木常司对美的感悟。
【延伸阅读】
众星云集的艺术派对
正在上博展出的“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大展”可谓“众星云集”。展品涵盖从莫奈、雷诺阿、塞尚、凡·高、高更,到马蒂斯、毕加索等印象派及后印象派的代表作品。此外还有杉本博司、草间弥生等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以下这些作品难得一见:
莫奈 《散步》创作这幅作品时,莫奈在巴黎郊外塞纳河畔的阿让特伊居住。他从塞纳河对岸望向家人,并捕捉了他们的日常生活瞬间,画面中洋溢着家庭的幸福。前景中的树荫下撑着遮阳伞的女性是莫奈的妻子卡米尔·汤希尔,画面中央寥寥数笔勾勒了他的儿子让和乳母。画中人物的身姿融入光与影的对比之中,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吉维尼的干草堆》克劳德·莫奈 1884年
莫奈 《吉维尼的干草堆》从1884年至1886年,莫奈居住在距离巴黎不远的一座村庄。每年打麦季后,田野上堆满了干草堆,仿佛一座座小山。这幅作品是他著名的8幅《干草堆》系列作品之一,描绘了庭院西侧莫朗农场的三座干草堆与白杨树林。这个系列意在捕捉景物在不同季节和时刻的光影变化,而此作则着重表现了光线明暗的细腻变化。
莫奈 《国会大厦·玫瑰色交响乐》1900年冬天,因儿子米歇尔在伦敦留学,莫奈前往英国小住,并开始创作以国会大厦和泰晤士河沿岸风景为主题的系列画作。为了描绘国会大厦这一新哥特式建筑,他选择在泰晤士河对岸的圣托马斯医院阳台上取景。逆光中,他眺望晚霞笼罩的国会大厦,宁静的泰晤士河面映照出它的朦胧倒影,河面上升起的雾气萦绕四周。国会大厦、泰晤士河和雾气,这些伦敦的象征在粉紫色的画面中交织,宛如一首抒情的玫瑰色交响乐。
《戴蕾丝帽的女孩》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1891年 均为POLA美术馆藏
雷诺阿 《戴蕾丝帽的女孩》这件作品是POLA美术馆的馆藏中最受观众喜爱的画作之一。画面中,一个头戴华丽蕾丝帽的女孩惬意地斜倚在椅背上,明眸善睐,樱唇饱满,尽显端庄优雅。1880年前后,雷诺阿从古典主义的轮廓线与立体感中解放,开始吸取18世纪大师的技法,并探索新的绘画形式。
塞尚 《四个浴女》塞尚一生创作了约30幅不同版本的“浴女图”。这件作品创作于他参加第三届印象派展期间,是从19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的一系列四人浴女组合中的一幅。画面充满了他独特的笔触、技法与构图风格。
《维格伊拉运河上的格莱兹桥》文森特·凡·高 一八八八年
凡·高 《维格伊拉运河上的格莱兹桥》1888年,凡·高来到罗讷河畔的阿尔勒,阳光明媚的乡村景致激发了他对色彩的探索。他在这一时期创作了许多以阿尔勒为题材的作品。这幅画以蓝色表现天空和运河,以黄色描绘桥梁与河堤,绿油油的青草点缀着河堤,桥后的小树林则以红色和绿色描绘。艺术家通过强烈的色彩对比,展现了法国南部阳光灿烂、色彩斑斓的景致。
高更 《蓬塔旺树下的母与子》这是高更初到蓬塔旺时的作品。描绘了身穿布列塔尼传统服饰、戴着头饰的母亲与孩子,置身于茂密的绿色树林中。高更在作品中巧妙运用了从毕沙罗和塞尚处学习到的印象派技法,以细腻多变的笔触表现草木在微风中的摇曳感。这件作品代表着高更在印象主义影响下的探索,同时奠定了他后期综合主义风格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