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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为什么会崩塌?

来源:北京晚报2025-03-08 10:35

  作者:肖 浩

  钱穆先生曾言:“天地只生了一个一个人,并未生成一个一个我。”这句话深刻地揭示了人与“我”之间存在的微妙差异。从表面上看,我们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一个个独立存在的个体;然而,在这背后,却隐藏着一个个独特而复杂的“我”。当这些“我”相互碰撞、交织时,它们又会被一种更大、更无形的力量所影响。这种力量,既非物理层面可见可触之物,却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社会活动,塑造着我们的关系、价值、规矩、做法、契约、等级、信念、惯例、地位、身份、认同、冲突、角色、信任、合作、责任、权威等方方面面。

  这些“不可见”的现象与机制,一直吸引着复旦大学社会学系的于海教授和邹华华博士的目光。他们携手合著了《看见不可见社会》一书,犹如一台显微镜,从社会的表象入手,深入剖析其微观结构和内在逻辑,揭示那些常被忽视却对我们生活产生深远影响的社会真相。

  全书共分为七篇,涵盖了社会实在、社会结构、社会游戏、社会主体、社会建构、社会互动以及生死等多个维度,为我们揭开社会的神秘面纱,展示其不可见的部分。作者以社会学的专业视角为切入点,通过大量贴近生活的案例和深入浅出的分析,将那些看似抽象的社会学概念具象化,使读者能够轻松理解并产生共鸣。

  其中,最吸引人的部分之一是对“社会建构”的探讨。作者指出,许多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社会现象,其实都是社会建构的结果。性别角色、职业身份等,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在长期的社会文化过程中被塑造出来的。这种观点打破了我们对“自然”的盲目崇拜,让我们意识到,许多看似“自然”的现象,其实都蕴含着社会的塑造和影响。这种建构是社会性的集合,每个“我”都在被影响和影响他人的过程中,逐渐改变和调整着这种建构。

  这种塑造也可以是人为的。书中“印象控制”一节便提到了人在社会上的“表演”。我们都在控制或管理着别人对我们的印象,这种控制与管理是我们创造个人社会价值的一种方式。戴高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早在青年时期,他就与同龄人保持着距离,以冷漠、神秘、少言寡语的形象示人。为了保持孤傲的形象,他还刻意躲避同事们的友情。这种刻意的印象控制,让戴高乐在流亡时显得格外亮眼。他那种看似有着强大力量、对法国复兴充满激情的形象,赢得了人们的信任和支持,人们称他为“戴高乐将军”。而戴高乐也深知,被德国打得无力招架的法国需要怎样的人来给他们信心。因此,他努力扮演着“戴高乐将军”这个角色,用这个身份去实现他的法国复兴梦。按现在的说法,戴高乐就是在立人设,而且这个人设立得非常成功,最终实现了他的愿望。

  然而,立人设并非总是顺利。一旦人设失败,社会角色崩塌,就可能面临“社死”的尴尬境地。那么,这究竟是由什么力量所决定的呢?人们在“社死”时感受到的情绪,又是否来自对社会的认同呢?

  社会学中的“共景监狱”概念,为我们理解“社死”现象提供了重要视角。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个体的言行更容易被放大和传播。一旦某些行为被认为“不当”,就可能引发大量网民的围观和谴责。比如“无锡蛋糕店事件”和“清华学姐事件”,当事人的网络爆料迅速成为舆论焦点,大量网友聚集围观,并对当事人进行负面定性。即使事件后来发生反转,后知后觉的“吃瓜群众”仍会对当事人进行狂欢式的网络攻击。

  这种现象背后,反映的是社会互动中的群体压力。根据社会互动理论,个体在群体中往往会受到群体规范和舆论的影响。当个体的行为被群体视为“不可接受”时,群体的排斥和谴责会让个体感受到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不仅来自网络舆论,还可能延伸到现实生活,导致个体在社会关系中被孤立。

  “社死”现象与社会建构密切相关。某些行为被社会定义为“不可接受”,一旦个体触犯,就可能被群体排斥。这种社会建构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个体在面对群体压力时,可能会因无法承受而“社死”。校园霸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些学生因外貌、性格或学习成绩等问题被同学视为“异类”,遭受长期的言语攻击和孤立。这种行为被社会定义为“不可接受”,但施暴者却可能有着自己的小群体,而这个小群体中奉行的是另一种价值,那些有差异的孩子被小群体定义为“不可接受”的,霸凌行为因为群体的默认或支持而继续其行为。这种大圈套小圈的互相影响和社会建构的偏见和歧视,不仅对受害者造成心理伤害,也可能导致他们在社会关系中“死亡”。

  在一些热点事件中,当事人可能因为网络舆论的压力而遭受严重的心理伤害。网络舆论的快速传播和放大效应,使得个体很难有机会解释和澄清自己的行为,从而被群体“审判”和“定罪”。这种“网络暴力”不仅对个体造成了伤害,也可能引发社会的恐慌和不信任。它像一把无形的刀,切割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联系,让社会变得更加脆弱和不安。

  尽管“社死”是社会价值的极端负面情况,但我们不能因此拒绝或者远离我们的社会角色和社会价值。相反,我们应该更加珍视和维护那些正向的价值观念,警惕那些负向的价值在喧嚣中鼓动而上。在社死事件、乌龙事件、反转事件的背后,我们往往能看到一些正向的价值被悄悄抹去,一些负向的价值在肆意蔓延。这就需要我们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这些事件,用批判的思维去分析其中的原因和教训。

  《看见不可见社会》这本书不仅适合社会学专业的学生阅读,也适合对社会现象感兴趣的普通读者。它让我们看到,社会学不仅是对社会的分析,更是对社会的关怀和引导。利用社会学去批判地思考去分析问题,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肖 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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