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普希金（1799年5月26日—1837年1月29日），被誉为“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诗歌的太阳”“青铜骑士”。2018年，是普希金诞辰219周年。时移世易，他仍在世人心中。那么，普希金的文学，究竟魅力何在？普希金的人格，有着哪些特质？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约请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李咏吟，与您聊普希金。

何为真正的诗人

——普希金的意义

　　作者：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李咏吟

　　真正的诗人，必然有着独特的精神气质，有着对母语的天赋敏感，有着歌唱的独特才能，有着自由而内在的思想才情。除此，还应与民间歌声或民族歌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普希金

　　谈及普希金，人们往往会直接联想到他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确，这首抒情诗极为温暖和亲切，带有励志的意味，让我们永远不要对生活失望，而要始终保持乐观的心绪，并且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困难。一切苦痛，终将变成温暖而美好的回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关于这首诗，历来有很多讨论和评析，在此不再赘述。笔者想通过普希金的作品，来重新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诗人？

　　可能有人会说：诗人，谁不知道？就是能够写诗的人呗！其实，真正的诗人必然有着独特的精神气质，必然有着对母语的天赋敏感，必然有着歌唱的独特才能，必然有着自由而内在的思想才情。除此，还应该与民间歌声或民族歌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普希金为例。我们发现，真正的诗人有着歌唱的才能，有着韵律的敏感，还有自己独立成长的民间文学传统。普希金在皇村长大，儿时就喜欢歌唱，从保姆那里听到了许多精彩的民间故事。对于他来说，用优美的语言叙述民间故事，传递出一种动人心魂的曲调之美，就是诗歌的创造。

　　这一点相当重要。优秀的诗人，都应该发掘母语的一切美好因素，即发掘母语最具创造力、最有生命力的因素。所以，人们普遍认为，普希金真正的才能在于：创造了俄罗斯文学语言最初的美，发掘了俄罗斯语言的一切美好。

　　笔者不懂俄语，无法说清普希金的抒情诗歌、诗体小说、抒情散文和中篇小说中的“俄语”所具有的独特美感。但笔者相信，高尔基说普希金是“一切开端的开端”，许多著名诗人、作家把普希金看成“俄罗斯文学之父”，绝不是偶然的。

　　真正的诗人，必须能够发掘母语的美，普希金做到了这一点。如果只是从语言的表象、韵律和节奏等方面，来评价普希金语言的美，显然是不够的。作为俄语伟大诗人的普希金，还创造了母语的精神传达力量。换言之，普希金赋予了他的母语——美丽的俄语以许多独特的思想力量。

《普希金抒情诗选》（上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

　　我们只要看《叶甫盖尼·奥涅金》《上尉的女儿》《鲁斯兰与柳德米拉》《高加索的俘虏》《巴赫切萨拉依的泪泉》《茨冈》等诗，就不难发现，“形象”与“思想”在诗歌中具有怎样的抒情力量！作为诗人，普希金的创造力是极其旺盛的。甚至可以说，那些著名的抒情短诗，只是普希金诗歌盛宴中的“餐前小菜”或“餐后甜点”，他真正伟大的作品，是与俄罗斯时代心灵密切相关的灵魂诗歌，其中蕴含着伟大而自由的生命形象。

　　对于普希金来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与《上尉的女儿》构造的是时代青年苦闷而富有反抗精神的形象。奥涅金是那个时代“多余的人”，但他追求爱情的美好。上尉的女儿玛莎，在战争的残酷中，看到了青年农民彼得的人性美好。玛莎爱上了彼得，并向女皇求情嫁给他。有意思的是，普希金似乎极有预见地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在这两部作品中都写到了“决斗”。为自由决斗，为爱情决斗，为尊严决斗。他们要挑战世俗的束缚，勇敢地迎接伟大而美好的时代。

　　作为真正伟大的诗人，普希金还以一颗童心，叙述了《鲁斯兰与柳德米拉》这样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他以最质朴的民间口头语言，描绘了童话般的美好世界，实现了爱情生活的无限美好，给予人特殊的精神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普希金的一组“南方诗篇”，即《高加索的俘虏》《强盗兄弟》《巴赫切萨拉依的泪泉》和《茨冈》，具有特殊的形象力量与抒情韵律。这四篇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叙事诗，赞美了伟大的底层反抗者。普希金歌唱俄罗斯民间真正自由的普通人，在被压迫的人们身上看到了高贵和美丽；在压迫与专制的背后，看到了强大的民间反抗力量。这是诗人最敏锐的洞察。

　　从这些意义上说，普希金的诗人形象是极其丰满的。他富有语言才能、坚持民间创作，以母语的美丽，构造了俄罗斯文学的语言之美；以青年苦闷与反抗的形象，引导俄罗斯青年寻找人生的正确方向；以民间生活的美好，唤起俄罗斯人民的勇气；以南方反抗者的形象，赋予俄罗斯文学的民间反抗者以伟大而自由的力量。他以语言“抒情的美丽”，创造了生命存在者“形象的美丽”。

　　这就是说，真正的诗人必须给予公民以自由、希望和信心，必须让公民真正热爱母语的伟大与美丽，并以母语构造伟大而自由的人民精神，赞美生命中伟大而朴素的情感所具有的审美价值。通过普希金的创作，我们可以理解何为真正的诗人，以及诗人存在的意义。（李咏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