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芳芳
“巴尔扎克式的编年史作家”“贾樟柯最伟大的电影之一”……在国外收获了极大好评的贾樟柯新电影《江湖儿女》,几经波折终于在国内上映。为了拍摄这部电影,贾樟柯耗时20年去收集素材,拍摄地点涵盖山西、三峡、新疆,被人盛赞为其“最新史诗”。
电影《江湖儿女》剧照
一入江湖,终生沉醉。如贾樟柯所言:“江湖代表奇异的旅程、险恶的世界;儿女是其中的人。古老的词组让我感觉到一种命运的延伸。”电影中中的巧巧和斌哥在江湖上的身份始终错位,怕才真的是命运吧。
说实话,故事并无特别之处,巧巧替斌哥入狱,出狱后却遭背叛,出人头地后又接纳斌哥,最终物是人惘然,充满悲凉意味。有人表示电影不知所云,结构散漫,颇有虎头蛇尾之感,因此看到后来甚至有些“闷”。然而,贾樟柯有自己的理解:“我们提供的影像是可以调动人记忆的,如果你非常被动,不愿意调动自己的记忆与感情,你可能就会觉得这个电影很闷。如果你有了生命的阅历,有了这种情感互相补忘和沟通的阅历,那么你或许就不觉得闷了。”
诚然,贾樟柯始终这样独特,无意于自身经验之外的叙事,意在书写自己的江湖,最在意的是“美丽”而不是“好看”。美在哪?美在粗糙,美在纪实,美在怀旧,真正把目光落在民间。不好看在哪?不是大IP,不是商业片,也不注重主角的“人设”。
《江湖儿女》也是如此。按流行的说法来看,斌哥的“人设”太不讨喜,初在江湖时,始终不愿意给巧巧一个安稳的生活,巧巧替其入狱刑满释放时,他也没去迎接,最后落魄之时却又回到身在江湖的巧巧身边,还一味地逞强惹事,给过往的兄弟难堪。这样一个人,他的江湖看起来只是面子、权利、金钱,是“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的野心与欲望。相比来说,巧巧的江湖,更体现着爱与义气。无论是顶替坐牢始终没有供出斌哥,还是出狱后不远万里抱着一丁点希望去奉节见斌哥,又或者是已混出一方天地的时候接纳坐在轮椅上的斌哥,无不显示着内心博大的爱与豪气的义。
当然,用贾樟柯自己的话说,这些江湖中的人“人际关系复杂,处事方式八面玲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叱咤风云的他们也会衰老,逐渐你会在他们身上看到命运的起伏,时间对人的塑造。”最终,巧巧的坚守,斌哥的出走,是最后人性的正名,是刻上了生存与尊严的时代烙印。是啊,17年的时间,太长了。何况,这是一个正处于大变革的时间。男女主人公在他们的世界里本有着各自的精神价值,然而,这价值被他们所处的动荡、激烈、危机四伏的、被21世纪现代化遗忘的大同落后社会卷起重塑,甚至随风散失不可寻踪,个人命运在社会变革中如同草芥无依靠。
从初看电影的“内心毫无波澜”,再到结尾音乐响起时的“意犹未尽”,贾樟柯真不愧是“心灵捕手”。他将每一个平凡人的人生串起来,将这些人的艰难、忍耐、挣扎以及不可缺失的义气串起来,铸就了他的“江湖梦”。
其实,从早期的《小武》《任逍遥》,到后来的《天注定》《山河故人》,再到今天的《江湖儿女》,贾樟柯始终从那些平淡的面孔入手,展现时代洪流对他们的雕塑以及他们的反抗与妥协,无论是夹缝中生存的拘谨,还是不安社会里的虚幻安定,又或者是那些承载着老旧记忆的迪厅舞池、录像厅和KTV包房,都隐约透露着既平凡又传奇的味道。
贾樟柯说:“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在缓慢的时光流程里,感觉每个平淡生命的喜悦或沉重,生活就像一条宁静的长河,让我们好好体会吧。”
正如廖凡在电影里所说:“慢慢品吧。”这人生啊,长着呢。(郑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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