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芳芳
他是日本无赖派大师,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并列战后文学的巅峰人物。他说:“我是无知骄傲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伪装天才的欺诈师,过着奢华的生活,一缺钱就扬言自杀,惊吓乡下的亲人。”他是太宰治,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将他送上了忧郁不恋世的顶端。
1935年,太宰治以《丑角之舞》在文坛崭露头角,短篇《逆行》则入围芥川奖,随后推出了《道化之华》《虚构之春》《惜别》《晚年》等作品,到晚期的《斜阳》与《人间失格》则被誉为战后日本文学的金字塔作品。
史铁生曾说过:“写作者,未必能塑造出真实的他人,写作者只可能塑造真实的自己。”这话用在太宰治身上可谓恰如其分。无论是短篇小说《东京八景》《小丑之花》,还是长篇小说《晚年》《斜阳》《人间失格》,其中的落魄主人公均可称作是太宰治的无数个分身。而《人间失格》,则可以说是他的“自传体小说”,大庭叶藏就是太宰治。
叶藏,从小就懂得用假笑博家人欢心,为讨好父亲而故意索要自己并不喜欢但父亲期寄他开口索要的礼物,学生时期为了更好地融入大家则学会了在众人面前进行搞笑表演,有一种鲁迅说过的“皆灭人之自我,使之混然不敢自别异,泯于大群”之意。然而本质上,叶藏却是个“对于人,我总是恐惧地颤抖”的人,他时刻处于焦虑不安中,对外界和他人充满了戒惧感与不适感,结果就变成了一个“将那份忧郁、神经质一股脑地隐藏起来,努力伪装出天真无邪的乐天,逐渐成为一个娱乐他人的怪胎”。
然而,努力扮丑逗笑并不能永远起作用,本质上叶藏还是那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正如心理学家弗洛姆所说,有一些人是“在保留自我的斗争中不愿彻底放弃的人”,叶藏也是这样的。既已无法曲意迎合,不如彻底放飞自我。“世间。我开始隐隐约约明白了世间的真相,它就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争斗,而且是即时即地的斗争。人需要在那种争斗中当场取胜。人是绝不可能服从他人的。即使是当奴隶,也会以奴隶的方式进行卑屈的反击。所以,人除了当场一决胜负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生存方式。”最终,叶藏变成了一个被社会排斥疏远的“边缘人”:自杀未遂、被包养、酗酒、吸毒、肺结核病……这是他的懦弱,拒绝一切妥协,也是他的骄傲。
活脱脱一个太宰治!小时候父亲只和继承人在一个房间用餐,而排行老六的太宰治只能在另一个低10厘米的房间的最远端用餐,母亲则会因为他懦弱落泪而打他,他在家里总是一种不讨喜、“多余人”的存在。加之本身心思细腻,为人孱弱,就如他自己说的,“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精神清醒的他成了活着最累的那个人。
成长过程中,太宰治十分崇拜日本鬼才作家芥川龙之介。因此,当1935年芥川奖“问世”之后,太宰治信心满满能够中奖,不料第一、二届均入围却未获奖,第三届甚至落选,备受打击的太宰治因过渡服用镇痛药导致中毒,索性后来脱险,恢复后的太宰治逐渐放下了对芥川奖的执着,“我想错了,这场赛跑不是100米短跑,是1000米,5000米,不不,是更长的马拉松。”他也逐渐放弃了对生的欲望,最终选择在和他的第三任妻子山崎富荣跳水自杀,生命定格在39岁。
一代丧神,以失败定义自己的人生,最终看透一切后在不与世界产生瓜葛,留下了数本迷人的作品。日本著名评论家奥野健男曾说:“无论是喜欢太宰治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而在《人间失格》最后,酒馆老板娘这么形容叶藏:“我们所认识的小叶是个诚实机灵的人,只要不喝酒,不,即便喝了酒,也是个像神明一样的好孩子。”由此可以说,无论是人还是作品,太宰治都是被认可的。
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认可自己。无论身逢乱世还是太平年间,最大的兵荒马乱到底都是幻灭。所以,我们过早地失去了他。(郑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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