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剑雄
年轻的时候,我曾读过一位著名作家撰写的散文,文章描写了作家观日出时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家说,他曾专程登泰山看日出,还在印度南部印度洋海滨等候日出,都未如愿,最后在长途飞行的万米高空看到了最瑰丽的日出。受作者启发,我在上海飞往巴黎的航班上看到过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在由东京返回上海的航班上看到了完整的戴着雪帽的富士山,从即将下降至安克雷奇的航班上看到过火红的太阳从碧海和雪山上升起的壮观景象……在一次次的惊喜中,加深了我对苏东坡“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理解,也明白了要想真正看到一个地方的真面目,需要有一定的高度和距离,也需要有一定范围的空间。
美景险中求。古人也当然知道登高望远、登高观景的原理。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王之涣登鹳雀楼发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感叹;杜甫等诗人登上长安的慈恩寺塔体会“高标跨苍穹,烈风无日休”的境界;重阳节登高也兼有观景的意图。不过有这样机会的人还是少数,而且即使像杜甫那样有幸登上60米高度,见到的也是“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所以更多还是感受惊险,内容大多出于想象。
在飞机上看到极致景色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若航线、地点、时间、气候、高度、角度、光线等因素,有一项条件不符合,美景就会与你擦身而过。自从航空器发明并投入实用后,很快成为人们观景或侦察的手段。照相、电影、摄像、红外线遥感等技术也先后利用了气球、飞艇、滑翔机、飞机、卫星、宇航器,制作成动画、电影、电视、数字化资料,航拍素材与航拍手段广泛运用于电影电视。但受到航空器、航空技术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制约,航拍并不容易,不仅机会少、成本高,而且质量没有保证,甚至伴随很大的拍摄风险。此外,由于主观或客观的制约,航拍的质量往往不尽人意,所以航拍镜头大多是作为影视片的一个片断,或作为一种特技满足情节或内容的特殊需要。国外有一些航拍片,也只是某一景点或特殊地形地貌的纪录片、广告片,往往也不是全程航拍的。
由此说来,《航拍中国》的拍摄可谓创举和壮举,也是创新和挑战,不仅全程航拍,而且还走遍中国每一个省、市、自治区和特别行政区。从已经推出的第一季、第二季看,每个区域的选材既广泛又富有特色和代表性,覆盖自然、人文、社会各方面,既有红色景点、革命圣地,也有传统的名胜古迹、文化遗存;既有像港珠澳大桥这样最新的建筑奇迹,也有先民遗留下来的寻常村落民居;既有已进入世界遗产名录的自然遗产和文化遗产,也有已经列入和尚未列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既浓缩了高山峻岭、雪峰冰川、悬崖峭壁、幽谷深壑、天坑地缝、飞瀑激流、大江广泽、碧水丹山、疾风怒涛、林海莽原、奇花异草,形成动人心魄的浩大情景,也将民众生息其间、习以为常的民居、窑洞、山路、梯田、作物、鱼塘、水渠、日常生活、民间节庆、歌舞聚会拍出了令人震撼的美丽画面。摄制组充分利用最新的技术手段,使得很多拍摄点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为了避免因全部使用航拍镜头而造成视觉单调,节目还根据内容需要,拍摄了近距离的特写。在对不同地区相同内容的呈现方面,则采用多手段、多角度等方法,表现出了最精彩的画面。不少观众在看过纪录片后表示,“想不到我的家乡原来有这么美!”
《航拍中国》通过镜头浓缩了空间,也透过解说词汇聚了时间。航拍内容涉及自然、人文和社会等多个学科的知识,摄制组作了大量前期准备,调查研究,咨询各方面的专家学者,核实每项数据、每一件史实,确保解说词事实正确、学术准确。无论是数百万、数十万年的沧海桑田、地貌地形的演变,还是数百千年的人类活动、社会变迁,它都以准确、通俗的语言娓娓道来,再结合遗存遗物的特定画面和大环境的宏观场景,让往事历历在目。
我们希望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中国的电视片走向世界。《航拍中国》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文化产品,为世界人民提供了一种受欢迎、易接受的文化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