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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戏剧家协会秘书长 崔 伟:
这部戏非常珍贵,国家艺术基金发挥的作用越来越不一样了。如果初评是海选,滚动就是优选。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推动了戏剧的繁荣,也对当代中国文化艺术创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是我听完韩主任的讲话,以及这么多年一直参加这一活动的由衷体会。
因此,在研讨会上,大家都应该抛出个人的智慧,对作品要精益求精,甚至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虽然挑的“骨头”不一定都对,但一定要认真负责地对待、真诚友善地提建议。
《双蝶扇》是我喜欢的一部戏,如果没有一定高度这部戏也不可能进入10部重点资助的剧目名单中来。一部作品要进入滚动资助项目最起码要满足这样的条件:一是戏本身的艺术特点、艺术风格足够鲜明,以及追求的艺术目标足够高;二是有经过细致精雕再冲击高峰的目标。从这两个方面来看,这部戏都具备。
完善这部戏,不是要重新打造一部戏,而是要让这部戏上一个新的台阶、表现得更为完美。我个人阅读过《双蝶扇》的剧本,也写过相关的文章,我觉得这部戏的真正价值不在于题材、而在于演出后的面貌。《双蝶扇》和很多新戏,或者说与常规意义上的历史题材的戏有些不一样。它首先是用一种新的但又符合传统戏曲文学面貌的写法来构建了一个具有传统意味、但又具有今天的时代思想和丰富人文内涵的一个故事,塑造出了几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尊重它特有的传统和风格,是个人发言的一个出发点。
对于文本也好、戏剧也好,我们在评判的时候一定要看透其骨架和内在规律,特别要靠近作家的所悟、所思、所感。谈剧本也好、谈舞台的呈现效果也好,不能停留在如一般观众的个人想象和观赏感受上,而应该像一个修汽车的工匠一样,看出它的规律、看出它是如何运用规律的,看它在写作风格上是否有独特的写法?结构是什么样的?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写?想写出什么?还有,要看创作性及个性。
为什么说这部戏是新传统的写法呢?这部戏有六个大情节:
第一大情节是“催娶”,最戏剧性的环节是洞房那一段,林梦卿错嫁成为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第二大情节是“探监”,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环节,跟前面洞房时红彤彤的温暖形成巨大反差;
第三大情节是讨休书,林梦卿在讨休书后知道自己怀孕了,于是又遇到一个巨大的人生难题;
第四大情节是情殴和相通,这里用了一个非常具有诗意的场景——长亭,以及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道具——雨伞;
第五大情节是团聚和分离,主角们在经历患难后又回到一个家,家有分离的痛苦、也有团聚的依托,此处用了一个婴儿的道具,表现出父母的骨肉情牵;
第六大情节是待团圆,仍然用了一个家的场景,按理说这个家是“非常态的”、要换人马的,但主创的聪明之处在于用了一个关键道具——信,抛出了陈子霖的心情、也催促了林梦卿的抉择。
在我看来,这部戏的优点在于其技巧娴熟、作者文学意境的唯美及戏曲趣味的传统。可以说,目前成也在此、相对意义上的不足也在此。不足有三:
第一是戏虽然蹊跷,但出奇之笔不够。虽然剧本编得非常圆,每一个桥段都似房屋结构、看起来很简洁,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缺陷的。整部戏的技巧性很强,编剧也好、人物故事也好,但让观众感到出奇的震动和意想不到的发展不够。
第二,撼人之情不够。按理说女人在那个时代错嫁了人还怀了孩子,难以生存的苦痛艰难不是今人能够想象的,这应该也是最出戏的地方。但现在来看,人物内心深度的东西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第三,最主要的是动人之魄没有找到。人物解决矛盾后,所深化出的人性、生命的哲理性还可以增强。在现有的基础上要挖掘出这部戏对文化和命运独特的认识和思考的韵味。这是现在这部戏应该追求的一个方向和我们最期待的升华,目前还没有。
王羚的写作可以说是简洁轻盈,但重点段落的笔墨铺衬不够。比如,错嫁后镜前的一场戏,这是最能发挥编剧创造力的一个部分。当然,该写的层次他都写到了,但那种真正有意思的东西没出来。前面铺垫得非常清楚,吴玉山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他有传接香火的重任。在他知道了真相后,我倒觉得他表现得太文绉绉了。林梦卿悲痛欲绝的感觉没有在自然的情节发展中深化出戏曲的艺术力量,这一点很关键。这些地方应该加戏,加什么呢?应该是林梦卿内心的东西,要把她内心的段落扩展起来。如果不增加这些东西,观众虽然觉得整体上编得很圆、矛盾也很多、剧情也很复杂,但是意料以外的东西很少。
第二个是“双蝶”的问题。剧中的双蝶扇是一个道具,但我觉得“双蝶”的寓意没有被深化出来。监狱里的那场戏有些太平,它应该是很奇的效果,但现在来看深化不够。比如,在传统京剧《野猪林》中,有一场夫妻诀别的见面就写得很有个性,可以拿来启发一下。夫妻生离死别,林冲在意的是两行金印玷污了他忠诚的清白,作者把一个有很高的政治忠诚、又很有责任的、正规的人写得真实深刻,而不是单纯地抒离别之情,所以才有了逼上梁山的结局。由彼及此,我在想陈子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男人。这场戏除了推进二人的情节之外,还应该于有限的空间中把陈子霖的人物形象塑造得有意思。陈子霖的形象刻画得比吴玉山丰富,因为陈子霖的两个动作:一是命运动作,二是个人的选择动作,都是不一般的。他的命运在新婚之夜一下发生了颠覆,这里面有很多的信息量。这出戏中陈子霖在事情变故中,都是被动者,只有最后这封信是主动者,我觉得展示得还不够。
这个戏的结尾也有可为的空间。历史剧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简单地再现历史、讲故事了,历史剧应该从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的命运中寻找到积淀的、对今人有启示的认识价值、时代价值或哲理价值。故事圆满收官,是最低要求,但不是重点资助的十部戏的要求。重点资助的十部戏的要求是收获意想不到的韵味和启发。这部戏可以更唯美、传统、古典、简洁,也更可以营造出一种强烈悠久的冲击力。但这种提升和修改完善可不是到韩国做个整容,回来都不认识了——而应是在已经具有的高度上,内涵气质产生新的变化,这是改戏加工的最理想状态。
(光明网记者付双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