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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丽柠
天生是编辑
“要想靠搞出版发笔小财,那你一上来就得干票大的。”托比·费伯将这句话作为书的开篇。当年他爷爷杰弗里投资出版业,任谁知道了,都说是步险棋——除了杰弗里命中注定的使命感,我们找不到他投身出版界的任何理由。
事实上,在费伯家族的三代人中,无人是从一开始就从事出版工作的。34岁时,杰弗里尚无正式工作,参加一战后回国,先与比自己小12岁的妻子结婚,随后在工作的啤酒厂当上了主管。
在此之前,杰弗里出版过两本诗集,战前还在牛津出版社工作过几年。乍看起来,杰弗里应该更像是文艺青年,而不是编辑。虽然啤酒厂是亲戚开的,但杰弗里依然将工作搞砸了。“只可惜,杰弗里显然不是酿啤酒的料。1923年,他丢了饭碗,当啤酒大亨和保守党议员的梦想也随之破灭。”托比在书中毫不客气地揶揄祖父。
当杰弗里郁郁寡欢地在万灵学院做财务管理员的时候,命运之神眷顾了他。经人介绍,出任科学出版社主席兼常务理事的橄榄枝抛了过来。虽然,那家出版社当时只出版医学周刊《护理手册》。
作为诗歌作者,杰弗里毫不犹豫地将出版文学书和杂志作为多元化的经营方向,上报股东。此时,有人向他推荐了文学杂志《标准》的主编T.S.艾略特,彼时,艾略特已经出版了诗集《荒原》。艾略特当时的主业是劳埃德银行国外部的职员,引荐人查尔斯·惠布利在给杰弗里·费伯的信中写道:“银行那边还挺器重他,我猜他大概还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
杰弗里入主科学出版社后,将其改名为费伯-怀尔格出版社,又顺理成章地聘任了艾略特,一气呵成。在给惠布利的信中,他不无得意地写道:“真高兴你能介绍我们相识,这家伙人格魅力极强,他要是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以后定能成名。”
两位天生是编辑的人,从各自的人生轨道滑向了出版行业,一个诗歌与文学出版的黄金时代,在他们引领下,即将到来。
群星背后的双子星
出版社选择在伦敦罗素广场办公。艾略特与杰弗里,被称为罗素广场的双子星,扛起了社里的主要工作。杰弗里仍不断地为经营方向及盈利模式的事务与股东闹别扭,然而,艾略特以其高超的智商与情商,成为了从中斡旋的人。
由于一直无法完成利润指标,杰弗里不得不将《护理世界》周刊卖掉。售卖获利足够杰弗里退休后安然度日,于是,他一度动了离开出版业的念头。可出于对其他理事的责任感,他用这笔钱买下了费伯-怀尔格出版社的图书业务,成立了“费伯-费伯出版社”。之所以用两个“费伯”,是因为有人说,“好酒不嫌多”。
正如杰弗里事先预言的,艾略特不仅是文学家,还是商业奇才。在始创初期,艾略特凭借自己日益增长的名望和文学判断力,发掘了不少杰出的作家与年轻诗人。书中有一张W.H.奥登、斯蒂芬·斯彭德、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于1935年的合影。这张照片的珍贵之处在于,三个人均是费伯出版社的作者,真可谓群星闪耀。
费伯的出版范围不仅包括纯文学类的诗歌、小说,同时也出版一些纪实、音乐、少儿读物及影视剧类的小众图书。艾略特的出版理念很明确:从出版的角度来看,先挖掘一个出色的作者,和等他名声大噪后再把他拢在麾下,这两件事可有天壤之别。
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费伯便拥有T.S.艾略特、奥登、庞德、特德·休斯,以及塞缪尔·贝克特、威廉·戈尔丁这样令人瞩目的诗人和文学家。随着事业发展,像哈罗德·品特、君特·格拉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奥尔罕·帕慕克以及石黑一雄这些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名字,也纷纷出现在费伯的作家名录上。
在他人眼中,杰弗里是复杂、敏感、易激动,但又宅心仁厚的天才,是他让这个团队运作得生机勃勃,并给予其充分的信任。杰弗里的工作不仅是驾驶战车,还引领了前进的方向。
也许受到了杰弗里坚韧性格的感染,艾略特始终选择与杰弗里站在一起。当费伯经营中遇到资金短缺时,艾略特先后两次提出降薪,甚至不惜放弃薪水。俩人又同时毫不吝啬地注资,让出版社得以维持下去。艾略特一生的文学作品,大部分都是由费伯出版的。
杰费里曾对艾略特的出版理念做出回应:“只要有任何一位理事力荐某一本书或者某一位作者,咱们就得接下来,不论作者是男是女。”他们在经营理念与出版理想上,实现了高度的契合。难怪艾略特在给杰弗里的悼词中写道:我的生命中的一部分也已经随他一同埋进坟墓了,愿他安息。
伟大的友谊,成就了伟大的出版,天才总是英雄相惜。
出版的未来
在费伯出版社近百年的经营历史里,拥有过黄金时代,也经历过生死存亡。但尽管经营历史坎坷,掌门人却始终前赴后继,从杰弗里·费伯到费兰克·莫利,再到马修·埃文斯和罗伯特·麦克拉姆,每当费伯出版社遇到困难,总有“英雄”挺身而出,为了捍卫出版的独立性,勇挑重担。本书作者托比的父亲汤姆,身为一名物理学家,却也在关键时刻要求增加持股,甚至在出版社内谋求一份差事,向出版与书籍倾注了一生的热爱。
20世纪80年代,费伯出版社再次迎来它的黄金时代。作为费伯旗下的作者,1988年彼得·凯里的《奥斯卡与露辛达》和1989年石黑一雄的《长日将尽》连续两年荣获布克奖。石黑一雄201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回想1979年,他与费伯出版社的编辑联系时,还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费伯出版社能成功,编辑们的“慧眼识英雄”功不可没。
在过去的数年里,费伯作为一家充满热情活力的出版公司,长期致力于推动青年作家成长。像《格兰塔》杂志评出的英国20位最佳青年小说家的作品,以及爱尔兰90后女作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英国图书奖、科斯塔图书奖获奖者萨莉·鲁尼的小说,均在费伯出版社出版。当然,费伯的生命力不只限于年轻作者,直至1988年,由T.S.艾略特为儿童写的诗改编的音乐剧《猫》的相关产品,仍在为费伯出版社贡献巨大利润。
但这一切,并未改变股东质疑管理团队盈利意识淡薄,甚至有费伯将被收购的传闻。出版事业到底赚不赚钱?像极了莎士比亚式的天问。在本书结尾,托比写道:我认为我父亲是对的,多赚那一点点钱估计不会让他的后代高兴多久。换句话说,如今我们每天都能见证费伯出版社作为英国文学生活核心并乐在其中,毕竟,能以自己的姓氏为荣,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阅读不死,出版永在,翘首天才成群而来。(夏丽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