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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俐
三个半小时的剧,大面积倾斜式的舞台,无数次的停顿或定格……北京人艺的话剧《北京人》以极致的形式感,将观众带入上世纪30年代曾家大宅摇摇欲坠的命运中。李六乙导演用这样一出“静止的戏剧”,让演员深入人物灵魂,也让观众沉浸在对生命的思辨之中。
16年前,李六乙导演的《北京人》以如此鲜明的艺术风格甫一亮相,就被评论界誉为北京人艺继《茶馆》和《狗儿爷涅槃》之后的“第三个里程碑”作品。戏剧评论家童道明曾说:“我们看过李六乙的这出戏之后能意识到:《北京人》不仅在深刻性上超越了《雷雨》,而且具有了更大的通过现代解读获得时代精神的可能。”如今,暌违舞台多年的《北京人》以全新阵容再登舞台,无论是对人物的理解,还是对作品的解读,都呈现出新的面貌。
《北京人》通过曾家三代人的困局和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描绘了一个旧中国封建大家庭逐步走向衰落直至最后崩溃的过程。本轮演出中,着力挖掘人物内心,成为演员们共同的努力方向。“这只鸽子还在家里。”“嗯,因为它已经不会飞了!”这段对话深刻反映出曾文清(苗驰饰)这样一位传统文人无力摆脱封建桎梏的懦弱与无奈,舞台上苗驰趴在地上追鸽子的情节令人感到滑稽又心酸。其实,“不会飞”的又何止文清,江泰(雷佳饰)看似头脑清醒,但每每在行动上败下阵来。
苗驰和雷佳的表演堪称精准,卢芳和原雨的演绎更具个性。卢芳用极度内敛的呈现来反衬孤女愫方强大的内心,原雨则为大奶奶思懿的刻薄虚伪找到了更多内心的依据,如此有生命力却始终没有觉醒的她,恰恰是大宅中最悲哀的女性。
没有《雷雨》极致的戏剧性,也没有《原野》强烈的复仇动机,《北京人》在静水深流中,将封建家族逐渐溃败的真相一点点揭开。舞台上的一次次“定格”让人物的心理空间被无限放大,这静止也将观众拖入那窒息感之中。种种看似挑战传统的美学追求和这部经典剧作的深刻内核恰到好处地贴合无缝,让人不得不感慨于李六乙的“前卫”。三个半小时,不仅不让人觉得漫长,甚至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剧尾,愫方和瑞贞两位女性的出走让观众看到了一线光明。曹禺在谈到其创作动机时说:“当时我有一种愿望,人应当像人一样地活着,不能像当时许多人那样活着,必须在黑暗中找出一条路子来。”他也曾解读过,她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延安,但曹禺并没有在戏里写透这一点,就是希望给这出戏留下点想象空间。
“坚持现实主义创作路子,并不是说都按现实的样子去画去抄。”这是曹禺先生当年的体会,相信这一点对今天的创作者依然会有启发。(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