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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蔚
上海音乐出版社出版了一套名为《经典瞬间》的“陈變阳指挥中外名曲集”,总共四张CD唱片。收到这套唱片集,我迫不及待取出其中的第二张唱片,放进音频播放器中聆赏。我想听听马思聪先生的五乐章交响组曲《山林之歌》,在陈變阳先生的指挥棒下呈现怎样的形态,能否表现出这部作品的神韵。
大概是1990年代,我买到一张国产CD,收录新中国诞生后涌现的五六部经典管弦乐作品,其中我最想听的就是《山林之歌》。然而,非常令人失望,录制于上世纪80年代的《山林之歌》,由于乐团演奏水准欠佳,录音制作能力有限,出来的声音效果粗糙干硬,散乱不堪,惨不忍听。
《山林之歌》创作于上世纪50年代。有一次,时任中央音乐学院院长的马思聪收到一封听众来信,说听了《牧歌》后,让他想起在滇西怒江放羊的情景,来信还附了几首当时这位听众常听到的民歌。这对于抗战期间曾在昆明和粤北山区辗转生活过的作曲家来说,立刻唤起其强烈的共鸣。于是,他以这些民歌为素材,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从1953年9月开始谱写交响组曲《山林之歌》,并于1954年5月完成。
感谢陈變阳先生指挥中央歌剧院交响乐团,让《山林之歌》重获新生,通过他激情灵动的指挥,终于活灵活现地展示在了我们面前。我仿佛感受到了云岭之夜的幽静、美丽和神秘,听到了源自屈原《九歌》、由小提琴奏出的山鬼向情人深情的呼唤——“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看到了山民们在粗犷明快的音调中迂回山间小路的情景,以及少数民族青年男女在芦笙、大三弦式音乐伴奏下的纵情狂欢。富于云南少数民族特色的音乐,被陈變阳处理得奇丽多彩,起伏有致,饱满动人。正如知名乐评人施雪钓的评述,在陈變阳的棒下,“音乐如活水般涌来,有时如潺潺流水,有时如激流汹涌,音乐成了一种迷人的色彩”。
音乐与其他艺术门类的不同之处,是它需要指挥家、演奏家、歌唱家与乐团在作曲家提供的乐谱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音乐家理解能力的强弱与技术水平的高低,将决定音乐的二度创作达到怎样的程度。我第一次听雷斯比基的“罗马三部曲”,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一次普及音乐会上,由一位知名指挥家指挥其中的《罗马的节日》,可惜不太成功,音乐失去了骨架,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大约二十年后,我有机会重听了这位指挥家再度演绎的《罗马的节日》,依然东摇西晃,像写文章失去了中心思想那样无法捏合,丢失了灵魂,与我在唱片中听了无数次的由外国名家名团演绎的辉煌灿烂的《罗马的节日》相比,压根儿不是一回事。我只能作出如是结论:可能是那位指挥对作品的理解出了偏差,指挥技巧二十年间踏步不前,才造成两次失败的后果。2009年元旦,指挥大师穆蒂在上海大剧院指挥上海交响乐团举行新年音乐会,曲目有“罗马三部曲”之一的《罗马的松树》,令我异常期待。穆蒂果然大师手笔,他的指挥脉络清晰,层次分明,将音乐步步推向高潮。当乐队在他严谨坚定的手势引导下奏出“阿庇亚大道松树”的主题,节奏铿锵有力、辉煌庄严的全奏象征罗马军团的凯旋,我感受到的是无比的震撼与满足。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推而广之,文艺作品的高格调与境界密切相关。境界是成就高格调的必要条件。何谓境界?创作者的眼光、学养、天赋与技巧的综合集成是也。刘禹锡的七绝《乌衣巷》历来为人称道,尤其是后二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借燕子曾经栖巢的东晋王导、谢安两大家族的重门高堂,如今已成平民百姓住家,反映了诗人对世事沧桑、风云变化的感叹。全诗不发一句议论,以燕子作为盛衰兴亡的见证者,将历史和现实巧妙地勾连,引导人们去思考时代变化与个体命运的关系,语词浅显,寓意深刻,回味无穷。后有不少诗人依据此作重赋新诗,希望别出新意,但无一人能超过刘禹锡的境界。
有志的音乐家理当努力拓展自己的艺术境界,提高自己的技术能力,这是造就成功的、高格调的音乐作品的前提。(刘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