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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武斐
作为一个70后的作家,弋舟的确有种独树一帜的气质,他擅长将有些伤感的诗意情感赋予沉稳的叙事上,从独立的个体切入,描绘着一个时代人群的集体画像。《碎瓷》短篇小说里共有四个故事,其中《李选的踟蹰》令人久久回味,意犹未尽。如果说“刘晓东三部曲”构建出弋舟对时代价值的溯源,那么《李选的踟蹰》则是从更细腻的情感角度,映射出更接近于当前“世俗生活”中,因现实崩塌而陷入精神漩涡的灵魂状态。
从带着诗性孤独的刘晓东,到不断唏嘘、喟叹情感的李选,弋舟没有再用个体的经历和选择去展现时代群像,而是更深层次挖掘人物本身的内心纠结,这不仅是一种自我文学属性的突破,也是一次从精神层面的纵深穿透现实生活的游弋。我们总能在弋舟的文字中感受着生命存在意义的空洞、无助,甚至陷入一种无法突破的精神桎梏之中,每当故事走到结尾,似乎所有情绪都化作消散的烟云不再萦绕,很多真实存在的事物也都化作难以把握的虚化时,我们才猛然间缓过神来,原来在经历过程中对自我的把握才是最深刻的意义。
阿德勒曾说过:人类所有的痛苦根源,乃至心理问题皆来源于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上,而爱情则是所有人际关系中最微妙且深邃的一种,它可以是最单纯直接的一见钟情,亦可以被当作任何利益驱使下的牺牲品。人类历史上有着无数种对爱情的绝美解读,可在物欲横流的世俗中,曾经最纯洁的美好似乎已难再求。
南来使君之于好女罗敷,虽五马立于踟蹰,但罗敷未有半分所动,遂以对夫君的不吝啬赞美而拒之,《陌上桑》对罗敷好女形象的成功塑造,直接展现出一位独立、自信的优秀女性对爱情的自我认知与把握。弋舟让汉乐府的古时旋律一直徘徊在小说的叙事之上,罗敷对爱情的独立自主的选择也成了李选贯穿始终的一个理想化状态,文学可以穿越时空将共鸣的情感跨维度连接,现实始终是现实,曾经踟蹰的只有使君的五匹立马,而现在踟蹰的却成了每一个难以做出选择的人。
爱情作为《李选的踟蹰》中人际关系的一个核心切入点,在三个人不同的对待态度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张立钧玩起了用浪漫掩盖着的爱情追逐游戏,然而他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心理上曾经的伤痕罢了;三个人都无法真正认同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投影,但又无法真正做出直面内心的自我选择,只有各自带着对既定规矩的不甘心,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持续挣扎与踟蹰着。
人物撕裂的内心生活,是小说中都市生活困境的碎片化侧写,有些人屈服于现实规矩的束缚,反而那些处于痛苦底层的悲壮抗争成了难能可贵的闪光。虽然有些抗争可能会被湮灭,但这种独立个体与时代脱节感的不断放大,会在人们眼中大放异彩,在这一点上,《李选的踟蹰》给我们的启发是以退为进的。
“生活很简单,你只需要做出选择,且不要后悔……”上世纪八十年代理想主义的烙印,经常会在70后的作家身上找到清晰的痕迹,他们经历了那个青春懵懂的时期,美好的愿景总能让他们眼中的爱情乃至未来都如此光明。可新时代的网络狂欢和信息爆炸让很多原本纯净的事物变得不再那么纯粹,很多经历了时代变迁的人们都难以跟随这场巨大的“世俗盛宴”而持续雀跃,也许这就是那一代人无法避免的命运,他们自己的“踟蹰”更多是因为时代的割裂。城市化情感和利益化交易的浮现,爱情的纯洁越来越格格不入,甚至变得卑微且可笑,但在文学作品中它依然伟大,因为总有些不甘于陷入时代洪流的人们,带着对爱情的向往,给世人呈现出打破世俗秩序的、主动自我选择勇气。
“我们的烦恼和痛苦都不是因为事情的本身,而是因为我们加在这些事情上的观念。”作为“个体心理学”的缔造者,阿德勒一直用“目的论”去正面引导人们在情感、心理问题面前主动做出内心认定的选择,即决定自己的不是外部原因,而是人赋予这些原因的意义。人们往往会在选择面前“踟蹰”许久,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自己会给面前的选项附加某些客观存在的意义,这种意义多数与自身息息相关,往往是与真正的需求相违背,所以阿德勒主张鼓励人们做出遵循内心的选择,勇于承担取舍。而弋舟似乎在用一种对“踟蹰”的极致描述,来表达李选内心深处对罗敷理想化的向往、对主动做出自我选择的渴望。
这种理想化的追求虽然更多在文学中被征用,但相信总有一天会重新打破现实生活,就像加西亚·马尔克斯笔下的阿里萨,跨越半个世纪仍坚持最初的选择,总能给充满理想的人们送上一针强心剂。《李选的踟蹰》中呈现出的生命模式,也许只会存在于特定的阶段,只是过渡时期的几个缩影,但可能亦会是我们跃过当前生活、进阶至全新阶段前所付出的代价,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仍会“踟蹰”许久,但至少可以在这个车水马龙的行色世俗中静心停留片刻,聆听一下最真实的自己。(武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