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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渝川
本周一晚,202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颁给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克劳迪娅·戈尔丁(Claudia Goldin),表彰她“增进了我们对女性劳动力市场结果的理解”。从性别角度介入观察,揭示劳动力市场中性别差异的主要驱动因素,作为女性学者,戈尔丁为男性统治的经济世界注入新的力量。今夏,她的代表著作《事业还是家庭?》(Career and Family)也刚刚推出了中文版,探讨了女性追求平等过程中的两难议题。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克劳迪娅·戈尔丁在《事业还是家庭?》一书中,追溯了欧美女性追求平等的百年历程。可以看到,尽管而今在美国、欧洲以及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性别歧视仍然颇为广泛地存在,而工作中的性别不平等也依旧延续,但通过百年奋斗的努力,相较于之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一个世纪以前,欧美女性在工作和家庭两方面都面临重重障碍,比如美国曾长期禁止雇用已婚女性担任教师,很多办公室职位限制招聘女性,美国最好的一些法学院、商学院、医学院都曾经长期不招女生。至于企业,白人男性、有色族裔男性、白人女性、有色族裔女性构成了一个优选的链条,处于末端的有色族裔女性面临最多、最大的障碍。还有,美国社会文化曾存在一种规则,那就是子女年幼时,母亲是不应该外出工作的。
这些曾经限制女性融入社会、获得发展、取得成就的法律和程序性障碍,而今已经有了一定改善。
《事业还是家庭?》一书按照时间顺序,采用美国人口普查数据,列出了上个世纪不同时期的五组女性大学毕业生各自面临的事业、家庭发展环境,分别是:第一组女性生于1878到1897年,于20世纪前20年成家或者立业;第二组女性,生于1898到1923年,于20世纪20至30年代先工作再成家;第三组女性,生于1924到1943年,于20世纪50年代先成家再工作;第四组女性,生于1944到1957年,于20世纪70年代先立业再成家;第五组女性,生于1958到1978年,于20世纪80至90年代事业与家庭兼顾。
上述第一组分析对象,也就是上世纪前20年内成家或者立业的美国大学女毕业生,结婚率只有70%;而第二组的结婚率上升到了90%;第三组则有近80%的人在25到29岁结婚;第四组奉行晚婚;第五组也延续了晚婚态势。这说明了女性接受大学教育这个因素本身不会影响结婚率,只有20世纪前20年内走向职场的美国大学女毕业生才呈现出显著的不婚特征(这部分年龄群体中涌现出相当数量的女性主义者,包括学者、记者、作家、教师)。
但是数据同时也说明,由于女性在事业和家庭上确实面临很多难以兼顾的问题,尤其是职场对于已婚已育女性产生的隐性排斥,以至于部分女性不得不延迟生育年龄,尤其是作者提到的第四组分析对象(上世纪70年代先立业再成家),虽然大多数大学女毕业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婚育,但却错失了生育的黄金年龄。这一矛盾是到了后来,也就是到上世纪80年代以后走向职场的第五组分析对象时,因获得了生殖医疗技术的帮助,有效治疗了不孕不育相关病症,才获得了一定的解决。
书中分析了百年来推动、帮助女性走向独立,逐渐击破前述事业或家庭方面障碍的一些因素。第一,20世纪前期市场上涌现的电冰箱、洗衣机、抽水马桶,在美国迅速普及化,这极大地解放了原本困于家务的女性,也使得美国因此获得了更多的高素质劳动力。考虑到女性相较于男性更低的流动性,这支持了美国制造、服务行业的加速发展。而且,更多经济独立的女性本身也拥有独立购买力,这推动了美国市场的扩大。
第二,针对女性就业的婚姻限制条款等不平等要求,因二战及战后经济红火等因素出现的劳动力紧张而走向废弛;再加上二战后美国大学为满足复员的美军士兵就学而极大扩容,创造出更多高等学位,本身也容纳了更多女性就读。有趣的是,根据数据显示,更多的美国女性攻读高等学位并涌向职场(20世纪40到60年代),这非但没有降低美国的生育率,反而因为拥有大学学位的双职工家庭的增多,家庭供养能力大大增强,外加美国上世纪50到60年代积极推动社会保障改革,出现了“婴儿潮”时代,出生率大大增长。
第三,避孕药等避孕措施的发明和推广,法律对堕胎限制的松弛,让晚婚成为可能(当然,这在一定阶段内降低了美国已婚夫妇的生育率)。这使得20世纪40年代、50年代和60年代初生人,也就是“婴儿潮”一代,得以有底气选择先立业再成家,修正了自己对于未来就业的期望。如作者所说的那样,“婴儿潮”一代中的美国女性,当时开始更多地打破女性就业的职业范围限制,不再局限于寻找秘书、教师、文员这样的工作,而是在接受高等教育时敢于选择传统意义上男性主导的领域、专业,比如数学、科学专业以及对应的职业。不过,因为这一转变发生得非常突兀,美国社会和经济界并没有为此做好准备,这也遗留或带来了很多迄今存在于工业制造、研发、法律、金融行业企业里的性别不平等问题,比如同岗不同酬,女性薪酬显著低于男性。
第四,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生殖医疗技术的成熟,使得晚婚女性甚至单身女性不担心较高年龄生育的可能,以及生育安全问题。这使得美国大学女毕业生可以更为积极地参与职场竞争。
尽管如此,从上世纪末本世纪初,乃至今日,美国社会事实上仍然清晰地存在性别歧视、性别不平等现象,除了前面提到的性别收入差距,还有所谓的职业隔离现象:一些行业、工种越来越多地排斥女性求职者。
更重要的是,大多数女性,包括接受了大学及更高层次教育的女毕业生,仍然主要承担着操持家务、养育抚养孩子的主要责任,并因此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这导致了她们“被各种直接或微妙的方式挤出职场”。美国社会也存在“女性生育后遭到严重的收入下滑”的现实,“假如父母在孩子出生前收入相同,那么当孩子15岁时,丈夫的收入将比妻子多32%”。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性别收入差距最大的行业出现在法律、金融以及商业行业,而数学、计算机科学、科学和工程学等传统意义上的男性主导的行业的差距反而最小。
所以,按照戈尔丁的观点,要积极促成性别收入差距缩小,纠正而今仍突出存在的性别歧视,就需要加大公共日托、义务教育阶段的公共投入,同时明确家庭中丈夫与妻子同样的家务、抚养孩子责任,鼓励各行业的领导企业起到示范作用,使得男女员工都能更好地平衡家庭与事业。(郑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