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才庶

　　疫情与爱情相遇，发生了怎样悲喜交集的故事？每个个体在现实世界中都经历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它可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也可能是单一乏味的。艺术世界则创造了无数可能，它暗流涌动、跌宕起伏，终又归于现实。电视剧《此时此刻》以新冠肺炎疫情为社会背景，通过十个单元剧讲述十种不同的人生形态下的爱情故事。该剧制作团队与演员阵容强大，既有林心如、贾静雯、林熙蕾、徐熙娣等明星，又有多位新生代演员，堪称颜值与演技双在线。十集主题不同，相互独立，又内在关联，各篇章角色巧妙穿插，第一集中以配角出现的优雅电视台主播（林心如饰）、干练的节目制作人（贾静雯饰）分别是第九集、第十集的主角。

　　在爱情类型上，该剧试图面面俱到，演绎多元包容的恋爱故事。十集故事囊括了多种可能性，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终将别离、谎言下的爱情、鸡零狗碎的爱情，以及姐弟恋、婚外恋、同性恋、办公室恋情，应有尽有。或许我不应该把剧中讲述的具体故事简化为诸如“姐弟恋”“婚外恋”这样的标签，毕竟姐弟恋也可以有成千上万种的打开方式。但是，在这部剧中，十种恋爱的打开方式是什么呢？除了第一集《恋爱实境秀》看似比较清新、第八集《一家之主》较为传统正雅，其余八集基本离不开情欲二字。

　　在情节设置上，该剧做到了出人意料，而在出人意料之后，猛地又落入窠臼。第九集《你心里的鬼》到底是个什么鬼？你以为两个女生因为爱上同一个男生而彼此生分，回到女主高中时代的三角恋，才发现事实却是男生插足了两个女生的恋情。第七集《说好的轻井泽》讲述一对出轨情人A与B的故事，A的太太与B的先生相好在先。A与B则因为共同的伤害而相识，他们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即是报复，无论是失落还是羞辱，他们跨越山河睡在一起，再次演绎了灵与肉的背叛。这情节好生熟悉。哦，《花样年华》！剥离《花样年华》风情万种的旗袍、唯美的情境、含蓄的情动，让那欲说还羞的两人啪地在一起，那就是本剧第七集了。

　　这部电视剧反映出怎样的社会症候与文化想象？说起台湾剧，可追溯到遥远的琼瑶时代，那时有《梅花三弄》《青青河边草》《一帘幽梦》的一往情深，那是爱情的纯真年代，更是爱情的苦难岁月，“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她失去的可是整个爱情啊”，互联网都还记得琼瑶剧中如此掷地有声的教诲！那么，来到本世纪吧！21世纪的钟声之后，就回荡起那句“记忆是阵阵花香，我们说好谁都不能忘”，这是伴随电视剧《薰衣草》的声音，讲述刻骨铭心的重逢，还有痛彻心扉的永别。此后，《流星花园》《爱情白皮书》《海豚湾恋人》《王子变青蛙》《转角遇到爱》等台湾偶像剧纷纷出场，主打一种纯洁隽永的格调。

　　斗转星移，情随事迁。

　　再看2023年的《此时此刻》。恋爱不再是一心一意，也不是十全十美，而是拥有了十种可能，甚至更多。一部剧不再是一个悠长而寂寥的故事，而是十个短暂而劲爆的故事。就像剧中小男生对他的霸道女上司说：“不管发生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闪闪发亮。”这部剧就在理直气壮地呈现电视剧新形式的可能性。至于电视剧的内容，那还是爱情。法国社会学家卢曼认为，爱情秩序是社会-人心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爱情过程一旦启动，就被它的特殊符码所控制，只有当符码衰竭下来，正常理智的行为方式才会再次出现。恋爱关系是概率极低的关系，恋爱关系的成功是社会系统演化的一大成就。从概率极低到百分之百地降临到某个人，是神奇的转化，是事件的核心，乃至可以成为理论探讨的焦点。爱情之所以有魅力，正是因为实现的概率极低。这种最难捉摸的、几乎是非理性的人际关系形式也成为了艺术作品永恒的主题。

　　《此时此刻》尽力描摹亲密关系中恋人的行为、悖论式的体验，将生命力的交互作用置于疫情这一非常规的社会秩序中，让我们看见爱情秩序的不牢靠与社会秩序的不稳定，以及由此营造出的双重不确定感。

　　（作者系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