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倩

　　据日媒报道，指挥大师小泽征尔因心力衰竭，于2月6日在东京家中去世，享年88岁。小泽征尔一生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他出生在中国，数度访华。除夕夜，小泽征尔逝世的消息传来，很快在各平台刷屏。钢琴家郎朗发文悼念，感谢小泽征尔的帮助与提拔，“深切缅怀伟大的音乐家、指挥家小泽征尔大师。”

　　乐坛传奇自述“一半是中国人”

　　1935年，小泽征尔出生于中国沈阳，1936年举家迁到北京，搬至新开路胡同69号院。在中国居住了近6年后，小泽征尔随父母回到日本，但老北京的胡同、四合院、鸽哨等种种碎片，拼接起他毕生难忘的童年回忆。在自传《指挥生涯》中，小泽征尔曾说：“我一半是中国人，一半是日本人。”

　　返回日本后，小泽征尔师从丰增升学习钢琴，1951年考入东京桐朋学园，随斋藤秀雄学习指挥。1959年9月，小泽征尔在法国贝桑松国际指挥竞赛中斩获冠军，一举成名，1960年，他在美国伯克郡音乐节指挥比赛中夺冠，并获库谢维茨基奖学金，成为指挥家查尔斯·明希的学生，同年，在卡拉扬主持的国际比赛中获第一名，因此得到卡拉扬指点。1961年，小泽征尔随伯恩斯坦学习指挥，同时担任纽约爱乐乐团副指挥。

　　在那个交响乐坛还鲜少出现东方面孔的年代，师从明希、卡拉扬、伯恩斯坦三位大师的小泽征尔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他的努力更胜于运气，20多岁时，小泽征尔乘上装载摩托车的货轮，为学习音乐只身远赴法国。日本作曲家武满彻也曾见证过他的刻苦，在小泽征尔处借住时，每天清晨4点，武满彻便看到他已经点起灯光，开始阅读总谱。

　　小泽征尔曾与纽约爱乐乐团、旧金山交响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等众多享誉世界的艺术机构深度合作。他的指挥风格激动张扬，善于利用看似夸张的“大动作”调动乐手的音乐表现力，能准确把握不同风格的音乐作品，布局清晰严谨，层次流畅细致。几十年来，小泽征尔对乐坛和乐迷影响深远，模仿他的风格一度成为某种热潮。

　　一曲《二泉映月》令大师泪流满面

　　1976年12月，对中国思念已久的小泽征尔终于飞抵北京。他带着父亲的遗像重回故居，老房子还在，小时候刻在廊柱上的记录身高的痕迹也还在。著名指挥家李德伦邀请他登长城、游定陵、吃涮肉，并把他带到了中央乐团的排练现场，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交响诗《刘胡兰》等几首中国作品优美奏响，让小泽征尔赞赏不已。临别时，他与李德伦约定，下次再到中国，他要带着勃拉姆斯、贝多芬的作品回来，做一次指挥。

　　1978年，小泽征尔和母亲、兄弟一起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6月，他在北京首次与中央乐团合作演出，演绎了柏辽兹《罗马狂欢节序曲》、勃拉姆斯《D大调第二交响曲》以及中国作品弦乐合奏曲《二泉映月》、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轰动一时。

　　演出结束后，小泽征尔访问了中央音乐学院，学生代表姜建华用二胡为他拉起《二泉映月》，曲调凄婉悠远。拉琴时，姜建华突然听到有人啜泣，抬头一看，发现小泽征尔已经泪流满面。一曲奏毕，他拥抱了姜建华，激动而认真地说，两根琴弦上奏出的曲子道尽了悲欢喜乐，听得他肝肠寸断，“如果我明天要指挥《二泉映月》，听过今天的演奏，我肯定没法再上台”。后来，这个动人的故事几经“变形”，还传出了影响颇广的“小泽征尔为《二泉映月》下跪”一说，但抛开夸张或讹传的成分，小泽征尔对中国音乐的深深喜爱仍然无可撼动，不容置疑。

　　多次造访中国构筑音乐桥梁

　　1979年3月，小泽征尔带领波士顿交响乐团到上海、北京进行访问演出，成为中美建交后首个来华访问的文化使者，12月，小泽征尔又一次与中央乐团合作，演出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1994年，小泽征尔回到出生地沈阳，执棒辽宁交响乐团上演了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

　　2002年，小泽征尔首次指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特别安排了让来自世界各国的演奏家用母语送上新年祝福的环节。发现现场没有中国演奏家，小泽征尔便自己用中文对观众道了一句：“新年好！”

　　一直以来，小泽征尔与中国音乐家、中国艺术机构密切合作。2007年12月31日，刚刚开幕运营的国家大剧院迎来首场新年音乐会，小泽征尔与郎朗、赵静、姜建华等众多音乐家携手登台，演出前，他特地几次打来电话，不断提出对音乐会策划的种种建议。郎朗回忆起2007年的那次合作，“当时因为排练，一天没有出音乐厅，我和大师在国家大剧院食堂一起吃的盒饭，他对艺术一丝不苟、完美追求的精神，值得我们尊重与敬仰。”

　　2009年，小泽征尔带着自己的“小泽征尔音乐塾”造访国家大剧院和上海大剧院，这是他最后一次与中国乐迷面对面相见。2010年，小泽征尔在发布会上透露身患食道癌。由于身体原因，2011年，他的访华之旅未能成行，但在他的积极推动下，这一年，第20届“斋藤纪念音乐节”移师北京。

　　近年来，小泽征尔时常受到疾病困扰，几度暂停演出，又几度复出。2022年11月，暌违4年，87岁的小泽征尔在长野县松本市的KISSEI文化厅再度执棒斋藤纪念管弦乐团（SKO），奏响贝多芬《艾格蒙特》序曲，传送给正在国际空间站工作的航天员若田光一。后来，演出视频面向全球同步直播，围着红围巾的小泽征尔坐在轮椅上，腿上披着红色盖毯。他一头银发，身形已相当消瘦，仅能以最简单的动作挥动双手指挥乐团。不到20分钟的演奏里，小泽征尔几次轻轻用手拂过眼角，似乎是在擦拭眼泪。据悉，在人类历史上，这是乐团演奏的声音首次被直播传入太空。（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