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晨晨 田可新

　　人有五感，视觉、触觉、听觉、味觉和嗅觉。纪录片是典型的视觉与听觉的呈现，而香味则是人类嗅觉的体验，用纪录片展示“香味”，《惟有香如故》从立意开始便令人无限遐想。该片以一种古今交织的形式，诉说了五种与古人有着重重羁绊的香料，它看似说“香”，却又不只说香。千年流转，历史零落成尘，香气如故，古人品格与风骨亦如故。

　　传统历史纪录片大多以平铺直叙的方式讲述那些沉睡在书籍和文物中的历史与文化，相比之下，《惟有香如故》让人眼前一亮。它以古代香道为引，运用独特的视角和新颖的叙事手法，从繁盛的唐朝到风雅的宋朝，甚至回望群雄并起的东汉末年，每一篇章都以香料为引、词牌作名，串起片中那些在重要节点上的冲突和选择。在与古人和历史对话之间，将一个个动人饱满的历史故事娓娓道来。在袅袅香气中，我们仿佛走进了历史，注视着一个个历史人物在关键时刻的矛盾与抉择，看到了探究和解读真相的另一种可能。在这里，香料不仅是一个物质载体，更是一个连接过去与现在、历史与现实的精神桥梁，让我们对口耳相传的历史故事有了更加立体和真实的理解，让古人那些清冷、纯粹、大义、正气和至善的气度与品格在香气指引中跨越千年，跃然至眼前。

　　杨贵妃之死众说纷纭，墓穴中唯一能找到的遗物是装有生前最爱的瑞龙脑香的香囊。关于瑞龙脑香，片中是这么形容的：“最热的地方生出最好的冰片，而最好的冰片，还只能用这熏烧的方式才能还原那种冷香，这才是真正的炎凉。贵妃选用此香，乃是为了提醒自己，要在这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体会炎凉。”这极热之地生出的极寒之香，也是杨贵妃“炎凉”一生的写照。

　　李清照在丧偶之后晚年再嫁，却又在成亲后的百日之内以“自毁”的方法状告丈夫，两败俱伤后终于摆脱了这段婚姻。“我的婚姻可以是笑话，但不能是谎话。”李清照一生以梅花自喻，并一直尝试提取梅花清冷的味道，可最终还是舍弃了梅花本身，改用其他香气进行合香，研制出了梅香。这是对梅花的灵魂最纯粹的描摹与提炼——“梅花不再从属于宿主，人间天上，终于能够自由地独立成章。”一如李清照本人。

　　《南柯子》篇中，谪居岭南、晚景凄凉的黄庭坚在临死之际用本身是臭味的螺甲为背负命案的书生范信中调制出了回生香，使其在香气营造的幻梦中受到点悟、回到正途。正如矛盾具有同一性和斗争性，香和臭之间也存在着某种奇妙的依存与转化，“酷爱和痛恨源自于同一颗种子”。这螺甲既隐喻了书生的前路，也折射了以黄庭坚为代表的元祐党人的命运，“是在海滩上腐烂，还是在烈火中涅槃，一切只差一个动机。而这种动机首先需要自我煎熬。”

　　“人类被嗅觉勾起来的记忆，总是最深”。影片选择以“香”切入，将香料特质与古人的精神品格融为一处。每次对香料的言说，都是以香喻人、以香明志。历史的车辙远去，但当这一段段独特的“香气”沁入脑海，那些不可磨灭的灵魂也被一一铭记。凭香忆人，是极致的中国式浪漫美学。当然，正如被一些观众所诟病的那样，这是一部与客观叙事相距甚远的作品，可这并不妨碍它同样是一部值得一看再看的作品。（王晨晨 田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