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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粒
“鳗鱼的神秘,也是人类身上的神秘。独自在世界上寻找自己的位置,这也许是人类所有经验中最终极、最普遍的经验。”
在宇宙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似乎是人类也是鳗鱼的宿命。瑞典作家帕特里克•斯文松在《鳗鱼的旅行》一书中,以文学的语言、哲学的思考,讲述了人类认识鳗鱼的漫长过程,并由此展开“一场对目标与意义的探寻”。
对人类而言,鳗鱼一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鳗鱼的旅行》也尝试沿着时间的轨迹寻找鳗鱼的身影。从两千多年前开始,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就对鳗鱼展开了探索,经过长期研究后认为,鳗鱼都是从淤泥里“无中生有”地出现的。弗洛伊德20岁时承袭亚里士多德留下的问题,对鳗鱼进行了400次解剖后崩溃,投身到了心理分析理论研究……而后不少哲人前赴后继在“黑暗”中寻找鳗鱼的一小块拼图,并最终找到了马尾藻海。科学家们认为,鳗鱼在马尾藻海出生,而后跋涉数千里游入江河溪流生活;在完成最后一次蜕变后,又踏上漫漫归途,并最终回归这里,在出生之地死去。
直到2010年,“日本科学家第一次从实验室繁殖的鳗鱼身上取出卵子并孵化出柳叶鳗,从而完成了鳗鱼的生命周期。”从出生到死去,这中间的成长过程,终于有了标准答案。可以想见,这漫长的时间里,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是怎样追逐着鳗鱼之尾,一点点地在推翻重来中解开鳗鱼的身世。今天,鳗鱼身上仍有着待破解的谜题,比如鳗鱼是如何决定自己游的是哪一条路?它们是怎样找到那里,又如何按时抵达的?而科学家们在破解这些谜题的同时,也在努力找寻人工培育鳗鱼的正确方法,毕竟鳗鱼是所有养殖鱼类中,唯一完全依赖捕捞野生鱼苗的鱼种。
鳗鱼的故事很长也不十分完整,但帕特里克•斯文松尽力从历史的缝隙里找寻大量的历史资料和科学研究成果,以近乎诗意的表述方式,引领着读者一步步走向鳗鱼,去认识这个似乎“超越了已知世界边界的东西”。在这里,人们或许可以看到比鳗鱼本身更神秘、更辽阔的事情。
著名的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有一个观点是,要真正理解另一种动物,必须能够从它们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东西。这样的观念,既是充分理解生物的进程与周遭的变迁,也有利于人们进一步认识自己并在宇宙中找准自己的坐标。也因此,作者在书中记录鳗鱼之外,还用不少篇幅写自己幼年时和父亲在溪畔捕钓鳗鱼的时光,以及后来父亲晚年时自己和父亲有限的相处时间。
“鱼生”与“人生”交织,其命运由此建立起认同感,“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的哲学命题也更显具体、生动,但却又无奈、无解。在作者的回望中,“长大,改变,获得了自由,离开,蜕变,甚至是不再钓鳗鱼”,这些节点并没有清晰的界限,而是自然而然地遵从着自然规律行进。孩子长大,父亲老去。正如鳗鱼离开马尾藻海,经历一场或快或慢的“旅行”后,回归马尾藻海。在亘古的时空里,人与鳗鱼都是如此,出发、回归,四季枯荣,循环往复。书的最后,父与子渐行渐远直至被死亡阻隔,作者对生与死,对代际传承,对生命的意义,对人类在洪流裹挟之下何去何从的疑问也久久地回响。
我们生来都在这片“马尾藻海”上,离家和回家遵循的是同样的路线。而此刻,“鳗鱼”本身仿佛成为一个隐喻:既然每个人都会回到自己的“马尾藻海”,那出发的意义是什么呢?既然人都活在既定的轨道与规律中,那选择哪一条路是不是都一样没有意义呢?回到文章开头所提出的,也即《鳗鱼的旅行》一书的副标题——“一场对目标与意义的探寻”,“探寻”二字或才是最终的回答。
在鳗鱼的“旅行”中,每个鳗鱼都有自己的行进节奏,不是所有的鳗鱼都在匆忙赶路;鳗鱼们选择的路径也五花八门,“去往马尾藻海的路显然不止一条”。至此,我们不妨重新观照一下自己,我们出生,有自己的起源和传承,或许就是要去摆脱一下预先设定好的命运,正如作者所言,“无论如何,你永远有尝试的自由”。那些或有人走过的路或是未竟之地,都隐藏着自我的小小拼图,会一路指引着我们找到自己的坐标。反正,路又不止一条。
至于那片看得见的“马尾藻海”,作者在书中似乎同样无力回答,它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人生中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想象,鳗鱼是幸运的。”(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