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　雪

　　“有骨的江南当看绍兴。”2500年前，越王勾践在此复兴古越国，留下“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传奇。王羲之在此写下《兰亭集序》，王明阳在此著成《阳明心学》。近代以来，这里还出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古轩亭口誓死不屈的秋瑾……可见，浙江绍兴不仅名人多，绍兴人的性子也格外刚，究其原因，大抵是受了“胆剑精神”影响。

　　“胆剑精神”发轫于春秋末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在千年历史演进中，内涵愈加丰厚，成为越地的精神符号。近日，由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制作，绍兴小百花越剧团、金柯桥文旅集团出品，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演出的越剧史诗剧《胆剑千秋》在全国巡演，以越剧吟唱越地百姓生生不息的奋斗史诗，以“胆剑精神”激励今人昂扬向上。

　　舞台艺术呼唤史诗

　　提到越剧，观众会想到《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等经典剧目。这些戏大都集中于一个人物、一段时期、一个故事，因久演不衰，观众往往本就了解剧情，更多的是为越剧的美而着迷。

　　越剧史诗剧《胆剑千秋》则是一出看得到开头、料不到结尾的戏。故事跨越千年，从北宋康定元年范仲淹、滕子京师徒论清白开始，一直延续到20世纪初鲁迅仗剑问古今，一部剧浓缩展现范仲淹、徐渭、姚启圣、王阳明、鲁迅等越地人物的风采，彰显赓续延绵的“胆剑精神”。

　　“中国的舞台艺术是呼唤史诗的，今天的人靠什么完成一代伟业，得有‘发动机’。文艺作为时代前进的号角，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胆剑千秋》编剧朱海说，《西厢记》等传统戏曲叙事固然经典，但这种创作模式延续了100多年。对年轻观众而言，才子佳人的故事已经不解渴了，他们更习惯高密度、快节奏地接收信息，这就要求文艺工作者不断尝试新题材，寻找与当代观众产生情感连接的新方式。

　　朱海在文本上对一戏一格的突破，奠定了《胆剑千秋》的创新基调。本着“在熟悉的人物当中寻找陌生的故事，在历史的陌生处看熟悉的人物”这一思路，朱海从上百位绍兴名人中先挑出30多位，又“忍痛割爱”选出近10位搬上舞台。他们每个人都代表了“胆剑精神”的某个侧面，共同构成越地的精神底色。

　　《胆剑千秋》不是折子戏，怎么把这么多历史人物串起来？绍兴“特产”——师爷派上了用场，4位绍兴师爷论古道今贯穿全剧。音乐、舞蹈、戏剧等艺术形式融合，使得整部作品既保留了越剧的细腻生动又兼具史诗的宏大气场。

　　传承经典不能一直吃老本

　　剧中有一幕，姚启圣向海长歌表达收复台湾的夙愿，一大段唱词后，饰演姚启圣的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演员吴凤花下场，仅用8分钟就从身披甲胄的将军“变身”为一袭长衫的文人，在第五幕中出演鲁迅。如此大的年代跨度和人物反差，非常考验演员功底。

　　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是一家县级剧团，建团不到40年，出了4朵“梅花”且五度绽放，传承着十多个越剧流派。近年来，眼看着很多戏曲院团在排新戏，一直在演传统戏的绍兴小百花越剧团也意识到，需要拿出一部反映时代精神、吸引年轻受众的作品。

　　在《胆剑千秋》的舞台上，绍兴小百花4朵“梅花”——吴凤花、陈飞、吴素英和张琳悉数亮相，院团六代演员同台，既锻炼了演员队伍，也让戏迷听得过瘾。

　　“《胆剑千秋》是传统戏曲现代化的一次探索。”该剧导演、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卢昂介绍，戏中演员的“唱念做打”等四功五法都非常扎实，但作为一出打破常规的新戏，能否理解编创的想法、走进人物内心，对演员来说是很大的挑战。

　　吴凤花在剧中饰演范仲淹、姚启圣和鲁迅，每个人物的形象和感觉都不同，鲁迅跟王阳明还有一场隔空对话。这让演员一度困惑，柔美的越剧能表现重大历史事件、唱出家国情怀吗？这样演会不会砸了绍兴小百花的招牌？

　　戏是磨出来的。卢昂带着演员读剧本，分析人物性格和心理。吴凤花重读鲁迅的著作，观摩影视剧、舞台剧中的鲁迅形象，只为找到从“女小生”到“大先生”的感觉。她明白，演传统戏固然安全，但传承经典不能一直吃老本，还需要尝试新风格，这样才能给越剧带来新的生机活力。

　　经过几次深入绍兴采风和长达数月的排练，卢昂对“胆剑精神”有了深刻理解。“‘胆剑精神’就是胸有大略、忍辱负重、洁身自好、一往无前的精神力量与生命追求。”卢昂说，这种精神气节千百年来熏陶、锻造着这里的人们，至今依然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观众走出剧场得浑身有劲儿

　　《胆剑千秋》在绍兴首演时，卢昂特地把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大一新生叫去看戏，大家的反馈令卢昂很兴奋，“学生很喜欢这种跨界融合、时空交融的作品，尤其是王阳明跟鲁迅跨越400年的对话，已经超越情节本身，是一种思想碰撞。”

　　2024年11月，《胆剑千秋》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演出，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演出部主任顾冬旭一边看演出一边盯着观众席的反应。“掌声很热烈，演出结束后还有观众专门去查阅剧中人物的资料。”这让顾冬旭觉得，推动戏曲现代化的探索是值得的。

　　作为制作方，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在《胆剑千秋》项目的发起、剧本写作、排练、演出等阶段提供了专业支持，邀请专家团队对剧本和演出形式进行论证，最终有了如今的舞台呈现。目前，这部戏已列入文化和旅游部“2023—2025舞台艺术创作行动计划”。

　　“《胆剑千秋》不是一部以时空调度为线索的戏，它以‘胆剑精神’为主线，以一大批越地代表性人物为群像，讲述他们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接续奋斗的故事。”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潘慧卿说，她希望观众不仅从中看到越剧的美，也能受到“胆剑精神”的感召，看完戏走出剧场时浑身有劲，在现实生活中践行“胆剑精神”。

　　戏剧院团需要思考，如何立足本土历史文化资源优势，把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作品奉献给观众。这无疑更加呼唤懂戏曲、善创新的人才，敢于去尝试新题材、新表现方式。

　　专家建议，剧团在听取观众意见的同时，也要利用媒体平台做好推广工作，发挥优秀演员的号召力，扩大剧目知晓度和影响力。同时，剧中部分人物的故事可以以折子戏的形式进基层演出，比如姚启圣的故事选段可以进军营、范仲淹的故事选段可以进机关、鲁迅的故事选段则可以进校园。绍兴是历史文化名城、重要的旅游目的地，该剧可以作为地方文化名片开展驻场演出。（李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