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　宇

　　电视剧《北上》正在央视热播，这也让徐则臣的茅盾文学奖获奖同名小说成为了舆论焦点。

　　当下，严肃文学改编剧集已成为中国影视行业的一大热点。回顾过去，2015年的《平凡的世界》、2020年的《装台》、2022年的《人世间》以及2023年的《繁花》，这些改编自严肃文学的作品都取得了口碑与收视的双丰收。展望未来，王蒙的《这边风景》、陈彦的《主角》、李洱的《应物兄》等众多优秀严肃文学作品也即将或有望被改编成影视作品。

　　严肃文学为何如此受片方青睐？除了小说自身的题材、内容和品质，更关键的原因或许在文本之外。这些被改编为影视剧的严肃文学，虽风格各异，但有明显的共性——通过回溯特定历史时期，以人物个体命运和家庭兴衰展现国家发展与时代变迁的脉络。《北上》便是以“运河少年”的视角，描绘运河边普通家庭群像和90后的成长轨迹。

　　进一步来看，这些改编影视剧都擅长以“小”见“大”。“小”就是回归日常生活和平凡人物。近年来，不少都市情感剧、职场剧、偶像剧等常因“悬浮”“虚假”被观众诟病，而这正是严肃文学的优势所在。比如《平凡的世界》里出身贫寒的孙少平，面对生活挫折不屈不挠；《装台》聚焦城中村的普通劳动者，诉说装台人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北上》围绕花街小院几户人家，讲述“花街六子”的青春成长。与常见的霸道总裁、富家千金形象不同，严肃文学中的人物有着扎实的现实主义底色。在观众对架空世界观和“狗血”桥段审美疲劳时，其“普通”“朴实”的特质更易赢得认可。

　　严肃文学影视改编关注的不只是颜值和恋爱桥段，还聚焦社会、人生的“大问题”。《人世间》展现东北地域文化变迁，反映生活史变化、地域文化淡化和传统“熟人社会”的消失；《繁花》通过阿宝的商场浮沉，呈现上世纪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对市民生活观念和轨迹的改变。《北上》中的两代人同样面临“时代困境”，父辈因航运的兴旺而走向人生巅峰，但也因为运河的落寞而不知所措；年轻一代意识到必须离开家乡，选择“北上”寻找新的出路。可以说，讲述普通人和家庭如何适应新时代生活变化、安身立命，是严肃文学改编影视剧的不变母题。

　　在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加快、外界充满不确定性、虚拟与现实界限模糊，人们普遍感到浮躁和焦虑。主打消费主义的微短剧、偶像剧虽能带来感官层面的抚慰，却无法解决精神层面的困惑。因此，严肃文学改编影视剧的热潮，正是时代和文化发展的必然需求。

　　然而，即便有“茅盾文学奖”加持的《北上》，也暴露出严肃文学改编影视剧存在的隐忧。该剧收视率虽高，但热度不足，不仅市场讨论度持续走低，观众口碑也呈现两极分化。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严肃文学常如实描绘冷酷现实，而改编成影像作品时，主创团队往往会对其进行“温暖化”的艺术处理。考虑到文学与影视剧的差异性及传播特点，适当采用浪漫主义风格为观众提供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本无可厚非。

　　但是，要掌握其中的“分寸”就很考验创作者的功力。比如《人世间》中有一份对理想主义的热烈盼望和温暖的人间情怀，但也并不回避生活中的苦难，周家兄妹几次陷入生活的绝境，靠着“向上”“向善”的力量才迎来柳暗花明。同样，《繁花》里不仅有阿宝在生意场上的得意，也有他在人生路上的彷徨，背后探究的其实是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人们应该保持哪些可贵品质的深刻问题。

　　反观《北上》，虽然剧中也有冲突和对立，但创作者为了表现“运河人家”的和谐和友爱，显然刻意淡化了现实生活中的冷色调。这就让整部作品的矛盾和冲突都显得“轻飘”，主人公遭遇挫折时的经历也很难引发观众的共情，更不用说，对于“运河文化”的阐释和表达都过于肤浅，很难和原著小说的“史诗性”相提并论。

　　《北上》播出后，其对原作大刀阔斧，甚至是面目全非式的改编就引起了一些争议。其。但文学改编影视本就需要创作者充分发挥想象力，否则也就有可能失去“改编”的意义。《繁花》也曾进行颠覆性改编，还在剧版创造出了“爷叔”这一角色，最终得到了大多数观众的认可。

　　可见，影视化改编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好原著的精神。《北上》的精髓，恐怕不只在于运河边几位主人公的青春成长故事，也不仅是父辈“再创业”的集体回忆。《北上》舍弃了百年运河史，大胆创新融入群像元素，可以被看成是主创团队为了让作品走向大众的“不得已而为之”，但缺少了原作中历史的厚度、中外文化的碰撞，电视剧版的《北上》终究少了点味道，这也是最让广大观众感到遗憾的地方。

　　必须意识到，那些获得了较好市场反响的作品，既是因为原作本身的高质量，也离不开高水平的改编。严肃文学IP开发的成本本来就偏高，如果只有对热门文学作品商业价值的追逐，再热的热潮也有“速朽”的危险。（金　宇）